知客家客棧門臉沒福隆至大,簇新的桌椅板凳卻很幹淨,七八張桌子上都空著,竹竿子一樣的客棧掌櫃的正靠在樓梯口犯迷糊,近六十歲的摸樣,老眼昏花的,花白的山羊胡翹著,金魚眼,滿臉褶子抄著袖子,一會兒抬起來蹭一下鼻子,聽到店外小夥計熱情的吆喝,不以為然的一抬頭,藍熙書和藍熙文已幾步進門,藍熙書打量了一遭知客家,最後眼睛落在了掌櫃的臉上,此時的竹竿掌櫃的滿臉褶子瞬間變幻成了菊花笑紋,眨巴著金魚眼,深刻的魚尾紋都活泛起來了。
“兩位客官!快請坐!小文!快奉茶!”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計脆生生的應著,抱著一把大茶壺從後堂頭拱著棉布簾子跑了出來。
“有房嗎?”藍熙書一抖鬥篷並未就坐竹竿掌櫃拍打幹淨的椅子上,口氣生硬目光生冷:“安靜的上房!兄弟趕路累了!”
“有!有!”竹竿掌櫃的連連哈腰帶點頭,太有了,基本上都空著:“客官幾間?”
“一間!”藍熙書還沒搭腔。藍熙文搶著說話了,悶著喉嚨,聽著怪怪的,藍熙書心裏過電一樣,一下子酥麻到了四肢百骸,這丫頭,不知是怕自己瞞著她溜出去,還是喜歡和自己在一起,一樣!藍熙書心裏笑了。
“好好!小文!趕緊領客官上樓,東麵最好的上房,熱水伺候!客官!飯您看,我們應有盡有!”
藍熙書沒等夥計引路,就騰騰大步上樓,小夥子顛顛跟著:“牛肉二斤,豬耳朵一盤,米飯兩碗,有臘肉嗎?”藍熙書上了六七階了忽然想起這個,扶著欄杆下望,竹竿掌櫃的揚著細脖子,把折子都抻平了:“有有!”
小夥子感覺到了客官是急性子,趕緊跑到了前頭。
“酒呢?客官!我們這兒有上好的----”
“不要!”藍熙書銳利的打斷竹竿掌櫃的話。
“新店開張!恭送一菜一湯!客官您看·····”
“要快!”藍熙書一甩鬥篷,馬刀的刀鞘一閃,掌櫃的一激靈,腰直了:“很快!很快!”
說完抹身往後堂跑。
雖說街麵上混的,什麼橫著走的人沒見過啊!擺多大譜兒的沒見過啊!帶刀佩劍的更是屢見不鮮,但打藍熙書第一眼看過來,竹竿掌櫃的就覺得心髒像被掃射了一般,心上都是洞,處處冒冷氣那種感覺,他就覺得今天來的這位不一樣,不囂張不跋扈,但是骨子裏麵橫!
知客家!知客家!這兒原來不是典當行嗎?什麼時候改頭換麵了。
樓上才裝修的,樓柱新漆的味道還未散盡,扶欄上方大紅的八角燈籠高掛也都是簇新的,夥計一溜兒小跑推開了樓東頭的一扇雕花厚木門。
“客官請!剛收拾的!”
藍熙文眼睛不夠使得,跟在藍熙書身後一言不發,眼睛滴溜轉,藍熙書進門一停,藍熙文頭抵在了藍熙書的背上。
藍熙書回手準確的抓住了藍熙文的小手,小手溫乎乎,軟若無骨。
“小二哥!新店開張怎的這麼冷清啊!虎牙口不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繁華之地嗎?”藍熙書拉著藍熙文打量裝修豪華的套房,說是套房,其實是一座八扇開的唐仕女屏風隔開的,兩側水紅的絨布水波紋褶的拖延到紅木地板上,襯得那真人大小的屏風上的仕女執扇回眸的嬌態栩栩如生,書案上文房四寶陳列整齊,左右黃梨木連理枝的燭台,明晃晃的燭光搖曳,再加上四角有支架的罩燈,家具並不多,整個房間看起來明亮而簡潔舒適,有種有品位的低調奢華。
藍熙書在屏風前小站片刻,唐人女子千嬌百媚,唐人女服抹胸很低,看得人深陷期間難以自拔。
“客官剛來的吧!”小夥計習慣的從肩頭抽下手巾抹著本來漆明瓦亮一塵不染的桌子,一見藍熙書一改進門時的冷麵孔,膽子大起來:“還不是昨天韃子衝到了據這兒不遠的沙河口,我們大明三路大軍有如天兵天將圍殲剿滅了這股韃子,雖說不曾禍及虎牙口,人們還是心有餘悸,今晚還有人走動呢,昨夜裏到今個晌午,家家戶戶關門大吉,街上連隻耗子也看不到。”
“參戰的官兵有擾民行為嗎?”藍熙書被藍熙文扳過了臉,藍熙書的眼從仕女圖上挪開,衝藍熙文淺笑了一下,藍熙文不屑一顧的撇撇嘴,甩手繞屏風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