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裏,典獄細細介紹每個監舍的犯人來曆。
嘩楞嘩楞的手銬腳鐐聲,有須發花白衣衫襤褸的犯人撩著自己蓬亂的頭發看向外麵,那種呆滯緩慢的動作和眼神,讓藍熙書感覺一個人在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時間久了就會麻木癡呆的,藍熙書腦海裏忽然蹦出了行屍走肉。
有守衛用刀柄磕碰著鐵柵欄門警告犯人老老實實的呆著。
“最近的犯人---呃!”藍熙書忽然停住,一間出奇幹淨安靜的監舍,一個中年人身著灰白長衫盤膝坐於木板床上,仔細就著壁上的一盞油燈在看書,他仿佛置身於世外,對於藍熙書一行人的到來竟然充耳不聞,手捧一本殘卷正看得癡迷,許是光線不好,他的臉幾乎湊到了殘卷上,口水淬在指頭上,小心翼翼的翻過一頁,那份過於的專注,讓他混然不覺藍熙書一幹人的到來,藍熙書確信這不是裝的。
藍熙書極大的好奇,他沒問而是停下腳步等典獄給他介紹,但藍熙書的眼睛卻一刻也未離開看書人,一人一卷一燈,刹那間藍熙書就覺得與此人天壤之隔,藍熙書被震撼,但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就覺得被震撼。
典獄趕緊說道:“此洗馬楊溥,嗜書如命的東宮洗馬楊溥!初來時用過一次刑,後來皇上放下了話茬,就沒大刑伺候,也這麼擱著呢!”
楊溥?這就是義父楊士奇特別提到的楊溥?
藍熙書走近了觀瞧,李孝剛待敲柵欄吆喝,藍熙書趕緊擺手製止:\"對於讀書人藍某向來敬重,算了,夥食要善待!”
李孝稱是,典獄說:“蔡大人也這麼吩咐的。”
哦!這倒讓藍熙書有些意外。
正在此時,李四樹急匆匆的送來一封請柬,說是有人不具姓名送來的,藍熙書問來人相貌,李四樹說是看守送進來的,據說是個少年公子。
接著吳連旺來報,東廠持太子手諭提人,說是河北保定府抓獲唐賽兒,來錦衣獄提取她的同黨前去指認。
藍熙書首肯,不多時李孝就帶人將一個皮包骨頭的帶枷漢子給帶到藍熙書跟前,吳連旺接此機會擺脫了藍熙書交代的任務,有心巴結,就殷勤介紹,前年怎樣圍剿唐賽兒不得,皇上盛怒,詔令東廠錦衣衛普天之下稽查唐賽兒始末說了一遍,並不以為然的說,以往東廠多次上報抓到唐賽兒結果都是捕風捉影,他預測這次也不例外。
藍熙書不由想起房子被東廠誤認唐賽兒而被跟蹤的事,沒想到時到今日尚未了結。
藍熙書問道:“如此重大欽犯,我錦衣衛就沒有行動嗎?”
吳連旺以為藍熙書有譴責之意,臉色一僵:“大人!蔡大人已於月前根據奏報差人前往甘肅,聽說唐賽兒在哪裏頻繁出現。”
藍熙書哦了一聲:“派人跟去,指認完畢將人犯妥善帶回!”
李孝應了一聲,與東廠的人交接去了。
藍熙書捏著李四樹送來的匿名請柬想不出哥所以然,自己今日才北衙門到任,屁股沒坐熱就有人下請柬,而且畏首畏尾居然匿名,藍熙書首先就有了極大的反感。
已經晌午了,藍熙書也不想接著轉下去了,吳連旺開了竅一樣活躍起來,說什麼也要為藍熙書接風洗塵,酒場上拉關係,他一改開始不陰不陽的態度,說明他放棄抵觸了,不管是虛與委蛇還是認清形勢,官場死腦筋是行不通的,藍熙書也樂得與這班人打成一片。
民監裏傳來咆哮咒罵混合著敲打鐵柵欄門的聲響,李孝一見藍熙書駐足,眼色知會身邊的兩個錦衣衛,兩個錦衣衛轉身就奔民監那邊去了,不大一會兒,裏麵消停了,兩個錦衣衛輕鬆的走出來冷眼吩咐守衛幾句,一撣飛魚服徑直走了來。
藍熙書心裏有點不爽,但他沒做聲,臉色平靜的直奔內堂。
吳連旺一說接風宴,大家夥的精神頭立馬高漲,男人離不了酒色,沾邊就興奮。
剛拐上回廊,迎麵一個小個子男人一身常服醉眼惺忪東倒西歪的走了來,嘴裏哼唧著小曲,悠然自得的兩手打著節拍逛逛當當的螃蟹步,遠遠的看見藍熙書竟然毫無避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