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也坐在茶幾旁的椅子上,手在把手上摸索著,他沒工夫研究楊士奇話裏更深層的含義,他就是在思索皇上在哪方麵會收拾自己,這很重要,藍熙書不會後悔,有後悔的功夫還是早想對策扭轉乾坤,藍熙書想知道給自己下絆子的人。
黑白話文是自己不假,但是對付白話文在明麵上都是張開望決斷,這件事必須給張開望通氣,同氣連枝,張開望要考慮到牽帶,藍熙書轉念又想他要丟卒保帥怎麼辦?
楊士奇又說了句什麼藍熙書真沒聽見。
藍熙書的表情讓楊士奇打住了更加責備的話。
他著急的不是藍熙書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是,年輕人的狂妄是需要慢慢磨礪的,他希望藍熙書打心眼裏懂得維護太子,不是維護皇權利益不是投機甚至不是忠君而是懂得傾盡心血維護的這個太子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能以厚德待民心。
這是楊士奇的信仰,楊士奇希望也是藍熙書的信仰,他給予藍熙書太多的厚望。
沉默,藍熙書另有所想,楊士奇等藍熙書悟。
一老一少隔著茶幾各懷心事。
房子在門外偷聽,裏麵靜悄悄的讓她騷頭納悶,而後啞然。
“太子殿下的意思?”藍熙書從楊士奇的沉默覺察出更多,太子殿下不會犧牲自己這個小我以成全他那個大我吧!
藍熙書沒往好處想,他甚至怕楊士奇有這個念頭,藍熙書慢慢從心底滋生出一絲恐懼,鋪就太子之位的不光是對手的血,還有追隨者的血,藍熙書懂得官場的犧牲品是怎麼回事,這是讓人膽寒的。
“太子殿下想保住你。”楊士奇也從藍熙書的眼睛裏看到了恐懼,這未必不是好事。
“他保不住任何人。”藍熙書端正了臉色,說這句話心裏一陣不寒而栗,藍熙書沒有不敬和摒棄,他隻是認識了政治皇權的真麵目,太子不是無心,麵對內心強大的皇上,他什麼都不能做,前車之鑒的謝縉,楊溥還有很多。
藍熙書忽然領悟了楊士奇仍在太子身邊的智慧,自己真是差的太遠了。
自己以為平步青雲執掌北衙門就已經跟楊士奇比肩了,誌得意滿的以為自己不日就將超越,就可以讓楊士奇看看,自己以後都不用仰視他。
藍熙書垂下頭,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膚淺,很讓他驕傲的內心有點兒被打擊,又很快激發了他的倔強和不服輸。
楊士奇就是他要超越的精神刻度,這是他的原動力。
不能指望太子,那隻有靠自己。
“太子一動滿盤皆輸。”楊士奇歎了口氣,他希望藍熙書不要怨尤,楊士奇知道貌似太子之位穩固,但是皇上一日健在一切將未可知,現在可以說是緊要關頭,皇上最近龍體抱恙,精神體力亦非往昔,對儲位而言,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到了,盡管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對藍熙書也說不得。
“我懂。”藍熙書咬牙,決絕的目視正前方的那副水墨田園,耳邊卻是金戈鐵馬鐵蹄隆隆。
“皇上身邊的人透了信兒,不知誰給皇上上的折子,聽說長篇累牘。”楊士奇腰不舒服,站起身來回踱步:“我就知道這些。”
藍熙書從短短一句話聽出兩個信息,給太子透信兒的人是太監,上折子彈劾自己的人是文官,文人上折子才會引經據典長篇累牘。
而且能直接上折子而不經內閣的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