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滅宋,建國二十三年之久,新帝定國號天啟,三年已過,倒也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天啟三年的日光,太安城平靜的早上,四月二十三,晴。
空氣濕度正好,眼前綠意焦翠,鹿俊坐在醫館回廊下的椅子上,看著院中的少女在打八段錦,姿態輕盈,纖腰一握,鹿俊不由得會心一笑,早上醒來看看美人總是賞心悅目的。
自顧自的舉起右手翻來覆去的看看,捏捏自己的臉,怎麼就變了呢?
最後看見的那一束車燈?貫徹骨髓的疼痛!身死魂消?可我不還能感覺到嗎?嗬,這種駭人聽聞的事除了神還有誰能辦到?
鹿俊啊鹿俊,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為何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握了握拳頭,還是感覺有些乏力,不過,昨夜的驚魂還沒有安定,隻記得自己還沒睜開眼就覺得血氣彌漫。慌不擇路,正趕上聞訊前來的卓厲一幫人,撿回來一條命。模模糊糊隻聽得到,說什麼青槐門作亂。
“還不知道公子名姓?”少女的聲線像黃鸝林間鳴,甚是悅耳,頭戴山河巾,白玉做帽正,網住了一頭青絲,雙目如電。一襲白衫素雅高潔,右手虛扶,纖纖手指,似是隱於袍袖,麵前一立自是一股英氣逼人。
不知何故,鹿俊突然想起看過一本書中有一奇女子,想來定與她有五分神似,那奇女子名為輕眉,取自“看輕天下須眉之意”,這番打量,雖未交談,卻已經給她冠上了“奇女子”的稱號。
回過神,身後的冷汗不由得讓鹿俊打個寒顫,對上麵前的帶著汗漬的臉龐,“叫我鹿俊就好。”
“我是這醫館的醫師,安又歌。”少女嘴角上挑,溫潤如玉。
“還沒謝過昨夜安醫師救命之恩。”鹿俊想要站起來,卻被安又歌扶住。
“醫者救人天經地義。你身上內傷還在,需要休養,別亂動了。”安又歌將鹿俊按回了椅子上。“不過,我看鹿公子傷勢倒是好的很快,才一副藥就有起色了。不過,可別怪又歌多嘴,聽說你是之前在曹家當書童?”
“正是。”
“那曹家怎會遭到青槐門的襲擊?不是說這青槐門隻殺貪官汙吏,曹家幾代都沒有做官的人?”
“這我還真不太知道,腦子有點混。”鹿俊搪塞了一句,感覺不太合適。不過昨晚若非碰上巡守府一幫人,怎麼都被那個凶神惡煞的人給一掌拍死了。
“這麼嚴重?”安又歌欲言又止。
鹿俊裝作難受的搖了搖頭。
新朝更替必有亂黨,青槐門自稱亡宋遺民,一年前異軍突起,連殺七位官員,手法各不相同。而這青槐門,夜裏殺人奪命,白天灑金造勢。鬧得是人心惶惶。巡守府全力追捕之下,青槐門立刻偃旗息鼓,銷聲匿跡了,可是一旦放鬆,又是能聽到某某官員上下分家。
有人說這青槐門是鬼神降世,殺人無形。門主肖青槐身高丈餘,一把鬼頭刀能勾魂奪魄,門下有琴瑟琵琶八大王,魑魅魍魎四小鬼,揮手間翻雲覆雨。
倒是青槐門這時隻用一句詩傳遍了天下:“青槐扶風長,滅周棋盤上。”
正在低頭思考的時候,隻聞見一陣清香傳來,香味還真有些熟悉,不由得有些下意識地開口向安又歌問調侃到:“安醫師用了迪奧嗎?”
一言問的安又歌愣在了那裏,鹿俊正要解釋,卻隻見少女身子一軟倒了下去,心急之下,張口欲言,也是感覺天旋地轉。
模模糊糊中,鼻尖又聞見一股腥臭,悠悠轉醒。
晃了晃脹痛的腦袋,才發現麵前站著一紫衣女子,梳著少見的雙刀發髻,麵容比著那醫師更顯得棱角分明。一雙丹鳳眼,沉靜恬淡,若是說安又歌是雙目如電,那麼這女子便是迷幻如煙,眼角下生一顆美人痣,不足芝麻粒大小,雙眼微微眯起。紫色的勁裝,加上別致的前襟下擺,將上下曲線修飾的恰到好處。
鹿俊心中不由得一動,這太安果真是人傑地靈,處處是美人,而且都是難得一見的那種。慢著,安又歌呢?目光一轉,白衣少女就靠在一旁的廊柱旁,昏迷不醒。
來者不善?難道,是來殺我的?
要殺我早動手了?心思轉動間,麵前女子張口如白鶴獨唳:“鹿公子?”
配上一身冷意,鹿俊咽了口唾沫:“不是。”
女子的如煙雙眸,霎時變成了風刀霜劍,直刺咽喉,一口唾沫,不自覺的被吞了下去,想張口,卻又感覺口中幹渴如火,徒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