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宵禁伊始。安又歌正在剛盤下的鋪子裏,寫寫算算。偌大的鋪子關著門,裏麵點了七八盞油燈,照的通明,除了幾張方桌和板凳,沒有任何裝飾。
安又歌將兩張桌子對在一起,上麵宣紙已經鋪滿,一張張蠅頭小楷寫的滿滿。細細看去,全是人名。少女好不容易忙碌了一天,這才靜下心把這些天所見所聞,細心整理出來。
要想在風浪中站住腳,你需要做的不是讓自己排除在外,而是先把自己放進去。這是安又歌的智慧。
周幽親臨太安,大學士裴鈺隨行,身前三尺無敵蘇鳳安隨行,目的不明。
最大的威脅,青槐門主肖青槐前來太安,是敵非友。另與根深蒂固的臨江仙魏老板交情匪淺。
布政司公子王芝玉亦正亦邪,不好琢磨,與虎謀皮需謹慎,不過從他上塗山可見貪圖名利。
巡守府副指揮使卓厲,好像在周幽命令下前來救援,為人正直可信,但是高處不勝寒。
太安侯周平淇奧會招賢納才,周契做了幾年和尚未必甘心。
諾敏乃是西胡郡主,母親又是當今皇上的姐姐,太安侯的妹妹,偏偏認了鹿俊為師,不知是福是禍。
蘇合,蘇合,這個就不提了。
將筆放下,左手看向桌上放的小盒,臉上的笑容是怎麼也隱藏不住,都輕輕的笑出聲來。笑容,幹淨明亮。
盒中是兩柄標準的十八厘米的小刀,整體細長,閃著銀光,再熟悉不過的安又歌怎麼也沒想到鹿俊會偷偷打造了這麼兩把手術刀,一把刀刃上彎,一把刀刃下彎。現在的技術達不到不鏽鋼和碳鋼,很是聰明的用了鋼刀鍍銀來替代。
費心思了。看你這麼費心,謝謝嘍。少女還將手術刀在手中轉了一圈,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深夜在無影燈下的世界,唉,恍若隔世啊。
難得有這麼愜意的時候還要勞心勞力,安又歌撇了撇嘴,又在幾張寫滿的紙張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然後又細細的研好墨,兼毫筆宜作畫,宜寫字。左手拂袖,右手提筆,天氣這麼熱,也不涼快點。不知道古代的冬天會不會很冷。
冬天,冬天有梅開。少女嘴中默念,一首漁家傲躍然紙上,少女這次選了瘦金體,更顯俊逸,配上李清照的漁家傲,別有一番風味。
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瓏瓏地,共賞金尊沈綠蟻。
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此花不與群花比啊,虧得自己還能記得這些東西,這時候的李清照已經是香消玉殞了,好不容易穿回來,連一個名人都見不到豈不是可惜?
“安醫師?”這時候還有人來?可是我濟世堂還沒開呢?聲音好像是聽過,安又歌倉促的收起了桌子上的紙張,應了一聲,“來了。”
“喬都尉?”開門一看是一身飛魚服的喬巍,“好久不見,這是?”
向喬巍身後看去,才注意到路邊還停著一輛馬車,普普通通,沒有紋飾,也沒有其他的標誌。
“救命。”喬巍拱了拱手,便向馬車走去,拍了拍車廂,出來的正是卓厲,卓厲一身便裝,卻是血跡在手,不知出了什麼事。待到站定才從車廂中抱出來一人,白色的單衣,怎麼能掩蓋住傷痕累累的軀體,更是可怖的兩個鐵鉤透骨而出。
“安醫師,可否裏麵說話?”卓厲這次已經不如第一次見麵時的頤指氣使和孤高冷淡。眼神急切不掩憤怒。
“卓大人,恕小女子多事。”本來還在疑惑的安又歌現在卻是麵色嚴肅,站在門框處一動不動,看著卓厲懷中的女人問道,“這穿琵琶骨可是隻有欽犯才這樣做吧,這女人一身重傷,卓大人不去找巡守府的屠大夫,反而是來我這求醫,我還是想問個明白,最近正處多事之年,又歌不敢貿貿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