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剛到人間不久的時候,我還是很快樂的,經常能用各種食物滿足我的口腹之欲,那時的果子還不是用催化劑催熟的,蔬菜也不是在殺蟲藥水裏麵泡大的。但近幾十年,食物的質量每況愈下,我也自然失去了吃的動力,也沒什麼餓的感覺。可駱馬幫黑市的店就大不相同了,食材質量是絕對過關的,即便不是珍饈之味,也是綠色有機的,這些食物才能稱得上是食物。
西市比較出名的飯館有兩家,一家是麵館,在長樂客棧的斜對麵,地方不算大,另一家則在長樂客棧後麵一條街上,算是駱馬幫黑市裏比較有規模的一家飯館,名字很有意思——叫“土菜館”。
這家“土菜館”可不同於俯拾即是的人間各類私房菜館,它是一對土地公婆開的店。這對土地公婆所管轄的地方人煙稀少,因此他們的香火並不旺盛,作為神仙來說也算失敗,但正因為人少,自然環境得以保存,物產就極為豐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土地公婆帶著自己一方水土的物產到駱馬幫的地盤開了這家“土菜館”,結果一鳴驚人,客人也是絡繹不絕,飯館的規模也就越來越大了。
剛到土菜館門口,林立的眼睛就眯了起來,五官皺到了一起,拿鼻子狠狠地一嗅:“真香啊!”臉又整個兒散開,五官仿佛都化了。
“怎麼樣,沒坑你吧?”我得意洋洋地看著已經軟掉了的林立。
她不住地點著頭,伸長了脖子想往店鋪裏看。
“你不是大小姐麼?就這點出息?”我看著林立的樣子,實在覺得好笑。
已經是吃飯的點了,土菜館裏麵已經排起了長隊,幸好隻有我和林立兩個人,小桌輪換起來比較快一些,我們也沒有等太長時間便入了席。
“二位,吃些什麼?”跑堂的恭敬地守候在一旁。
“有什麼推薦的麼?”林立還沒等我開頭便搶著問道。
“這個時令,筍瓜鮮美,不妨要上一份老鴨煲製的湯配些筍瓜,再佐以一些清爽的蔬菜,定能讓二位滿意。”跑堂熟練的介紹著,聽他的話,倒覺得也是個吃的行家。
“好啊好啊,就要這些!”林立興奮極了,根本不給我開口的機會。
經常在飯店裏吃飯的人肯定跟我有一樣的感覺,這飯店的鴨湯啊,要麼就是像用水衝的,要麼就像是拿雞精兌的,不是寡而無味就是鮮美得過了度,在飯店幾乎是不大可能喝到地道熬製的鴨湯的,再加上現在的鴨大多都用飼料養著,身上難免有激素,任廚師能耐再大,也不能在我的嘴裏將這些味道回天,但在“土菜館”則完全是另一種境況。
我們的菜沒到半個小時就上齊了,老鴨湯裏筍瓜翠綠,鴨脂油亮橙黃,湯汁則頗為清冽,香氣濃鬱,我舀了一勺到吃碟裏,嚐了一口,湯的味道鮮美醇厚,鴨肉已經完全酥爛,每一絲鴨肉之間都飽含著湯汁,旁邊還放著一碟辣油,將鴨肉沾上一些辣油,滋味更是難以形容;筍瓜則依舊爽脆,與鴨湯相得益彰。跑堂的幫我們配的蔬菜是南瓜藤,聞得出有些淡淡的酒香,除了鹽和酒以外,這南瓜藤應該沒有再擱其他佐料了,但恰恰是這清爽的味道,讓人覺得欲罷不能。
我許久都沒有進食了,這簡單的兩道菜卻如同把我深層的味覺記憶完全地喚醒了,就在一刹那,我居然感覺到了餓,於是又要了幾個菜,飽食了一番。
飯後,林立央求我帶她去些有意思的店轉轉,我也正有想逛逛黑市的閑情,跨出土菜館,對麵就是“馬麵哥哥腳力店”
這倒是個很有趣的地方,我拽著林立衝了過去。腳力店老板自稱是馬麵鬼,其實他是騾子頭,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是馬麵,覺得比較有麵子。
腳力店裏提供各種動物坐騎,在這裏,隻要花十株就可以租一匹馬或者一個其他什麼奇怪的動物騎上兩整天。跨進店裏,各種鞍子和騎具掛滿了兩側的牆和屋頂,顯得特別的淩亂,櫃台後麵的老木架上堆放著許多草料和食物,草料已經溢出來了,鋪的一地都是。看樣子很久沒有收拾了。“有人嗎?”我衝著空蕩蕩的屋子裏頭喊道。突然,從牆腳的一堆稻草中間鑽出一個腦袋來,臉長長的,像是一頭騾子:“租……租……租什麼啊?”聲音有點扭曲,像是喝多了。
“我來租兩個腳力。”
“哦哦哦!喝……奧……好”騾子腦袋一個機靈從草堆裏站了起來,這家夥隻有桌子那麼高,穿著滑稽的背帶褲,一臉醉醺醺的樣子,無疑,這就是老板“馬麵”了,他晃晃悠悠的爬到櫃台後麵的高凳子上,拿起手邊的一個瓶子猛地灌了一口,然後一臉滿足的問我:“您需……額需要……租……額租……額租……個什麼啊?”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裏麵拿出一個巨大的破羊皮本子。然後憋紅了臉,蹦出一個字:“……挑……”然後繼續喝那瓶子裏的東西。
我吹了吹本子上麵的灰塵,翻開第一頁,哦,原來是各種動物的圖冊,有馬、驢、土耳其短毛豬、矮腳犀牛……我草草翻了一遍,長得都不怎麼好看,在我翻到一頁的時候眼睛突然停住了。一隻老虎模樣的動物,腦袋特別大,圓滾滾的,毛色有綠有藍,顏色特別鮮亮,身子相對腦袋來說顯得很小,渾身毛絨絨的非常可愛。林立在一旁也笑眯眯地看著這隻東西,我怎麼會看不懂她眼睛裏的意思呢?看了下名字,是“馬達加斯加繡球虎”,倒是很符合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