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的夜色延展出滿天的星光,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坐在屋外閑話著家常,修煉了一天的武者聚在一起談笑風生,年少的男孩兒女孩兒們風風火火的嘻鬧。隻有忘憂,獨自躲在房裏,透過窄窄的窗縫,貪戀著神秘高遠的夜空。
老人們都說,每一顆星星都對應著一個人,當你看到一閃一閃的星星時,那就是你的親人在對你說話。忘憂每一個夜晚都在找,找那種一閃一閃的星星,希望找到爹爹和娘親,希望看到他們在天上注視著自己。但每一天,忘憂都會失望,因為那道窗縫實在是太窄了……
忘憂不敢出去,外麵,隻有火房裏的人不會罵她是廢物。但她們太弱小了,在整個宗族裏,無論是哪一位武者發出一聲警告,她們都必須閉上嘴,遠遠的躲開。所以,忘憂隻能躲在房裏。即便是這樣,偶爾跑過的男孩兒還要扔過來一塊兒石頭,或是對著門踢上一腳。
每一天躺在床上的時候,忘憂都會在心裏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天生帶著強大的靈力不是我選的,生病耗盡了靈力也不是我選的,為什麼要把所有的過錯都堆在我的頭上。我的爹娘也早早的去了……
想著,便漸漸的睡去了,至少在夢裏,有娘親那暖暖的懷抱,有爹爹那健碩的臂膀。雖然……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但足夠讓小忘憂安穩的睡著,不被這世上的人羞辱責罵。
將要破曉之時,忘憂醒了過來,拿上自己那把相隨多年的鐵劍,輕輕的開門出去,向著神樹狂奔。昨天練劍忘了時辰,被大師姐撞到了,今天一定要小心,不然,很可能不隻是罵一句就能了事的。
然而,今天在神樹下卻坐著一個人,當忘憂看到他時,已經不能再掉頭跑走了。因為,他是赫連龍澤。
忘憂走到赫連龍澤麵前,低著頭說道:“族長爺爺,忘憂以後不敢來偷靈氣了。請族長爺爺不要生氣。”赫連龍澤站起身來,偉岸的身形如山般屹立在忘憂麵前。忘憂低低的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赫連龍澤低沉的說道:“抬起頭來,象一個真正的武者那樣。”忘憂緩緩抬起頭,眼中已然有了淚光。赫連龍澤說道:“赫連忘憂,你是赫連家族的血脈,同樣是神樹的守護者。也許會有很多人看不起你,甚至憎惡你。但誰也不能否認你的身份。”
忘憂噙著眼淚重重的點頭。赫連龍澤問道:“忘憂,你每天都來這裏練劍嗎?”忘憂答道:“是的,爺爺。忘憂從四年前開始,每天都在這裏練劍。”赫連龍澤點了點頭,退開了幾步,說道:“練給爺爺看看。”
忘憂嗯了一聲,拉出長劍,舞動起來……
赫連龍澤麵無表情的看著,那一招招,一式式,無比的盡力,無比的用心。可這把劍太長了,太重了。這是她父親留下的遺物。沒有人願意為她鍛造一把合適的劍,因為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她拿劍。
情有可原嗎?當滿懷的希望與憧憬,在一瞬間破滅,誰不會發狂?誰不會怨恨?可是,將所有的怨恨與罪責都推到一個小女孩兒頭上,真的是情有可原嗎?誰有權力來逼迫一個孩子承擔整個家族的指責?她又有什麼錯呢……
忘憂一遍遍的重複著入門的劍術。晶瑩的汗水順著可人的小臉兒一滴滴落下,微微的風帶著神樹沙沙的低吟,似在為可悲而又可敬的小忘憂輕唱。長長的鐵劍並不能真正的圓舞,小忘憂一直架著胳膊,避免劍尖劃在地上,阻斷了劍勢。
這樣是不行的。赫連龍澤在心裏對自己說。這樣練劍,永遠隻能停留在最初的入門階段,因為她的姿勢不正確。是這把劍阻止了她。赫連龍澤摸向腰間,在衣服裏麵,是一把一尺多長的短劍。
劍號鳳鳴,是赫連龍澤的夫人留下的遺物,也是玄劍宗神器之一。當年三大宗族聯手對抗邪劍宗,那一場血戰奪走了很多人的性命。夫人在彌留之際,將這把劍交給赫連龍澤,囑托他一定要傳給宗族裏資質最高的女孩兒。
傳給她嗎?赫連忘憂。你曾是宗族的希望,曾是高貴的武者傳人。若不是那場莫名的重病,這把鳳鳴劍早就是你的了。可如今,你隻能拿著一把齊胸的長劍,練著最低級的招式……
有一種情愫緩緩在上升,赫連龍澤的眼底變得溫熱。我可憐的孩子……就當是全族人對你的虧欠吧。赫連龍澤取出了鳳鳴劍,驟然出鞘。一聲尖銳的劍鳴衝天而起。小忘憂驚得甩脫了長劍,呆呆的看著赫連龍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