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死神,你來吧!我的神魂想念你呀!走近我,解去我身上的物質枷鎖吧!因為我拖著它已感疲憊不堪。來吧,美妙的死神,快把我從人群中解救出來吧!隻因我把從天使那裏聽來的話翻譯成了人的語言,他們便說我是異己分子。快朝我走來吧!人已經拋棄了我,把我丟入被遺忘的角落,隻因為我不像人一樣貪圖錢財,也不使用不如我的人。甜美的死神,快到我這裏來,帶我走吧!我的同胞們已不需要我。讓我投入你那充滿愛的懷抱吧!求你吻吻我的雙唇。我這雙唇既未嚐過母親親吻的滋味,也沒有接觸過姐妹的前額,更未親過意中情人的嘴。親愛的死神,快來擁抱我吧!”

這時,詩人的病榻旁邊突然閃出一位女子的身影,其美遠非凡人所具有,隻見她身穿雪白晶瑩的衣裙,手持采自天園的百合花環。她走近詩人,熱情擁抱他,伸手合上他的眼簾,以便讓他借靈魂的目光看著她。她吻了吻他的雙唇,那充滿深愛的一吻留給詩人雙唇的是心滿意足的微笑。

刹那之間,茅屋變得空餘塵土,隻有一些詩稿散落在黑暗角落。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數世代飛閃而過。那座城中的居民一直沉湎於昏睡之中。當他們蘇醒過來,眼睛看到知識的曙光時,他們在公共廣場的中心為那位詩人建造了一座巨大塑像,並為他確定了每年的紀念日……啊,人是多麼愚昧!

美人魚

在靠近日出的群島周圍的大海深處——盛產珍珠的地方——靜臥著一具青年人的屍體,旁邊的珊瑚叢間坐著一群金發美人魚,她們用美麗的藍眼睛望著那具屍體,用音樂般的甜潤聲音談論著。大海聽到了她們的談話,海浪將之送往岸邊,微風把它帶給我的心靈。

一個美人魚說:

“這是一個人,昨天才掉進大海,當時大海在發怒。”

第二個說:

“大海並未發怒,而是自詡為神之後裔的人參加了血腥戰爭,鮮血流淌,把水都染成了深紅色。這個人是位戰死者。”

第三個說:

“我不知道何為戰爭,但曉得人類在征服了陸地之後,還想主宰海洋,於是創造了種種奇怪機器,能夠在海上破浪前進。海神尼普頓得知,對這種挑釁勃然大怒。人類無可奈何,為了討好我們的海王,隻得獻祭贈禮。我們看到的屍骸,是昨天才落入海底的,不過是人類獻給偉大海王尼普頓的祭品罷了。”

第四個美人魚說:

“尼普頓偉大,而他的心又是何其冷酷!假若我是海王,我是決不會喜歡血肉祭品的。來吧,讓我們看看這位青年的屍體,也許他能讓我們了解關於人類的一些情況。”

美人魚們靠近青年的屍體,開始在他的口袋裏翻找搜尋。她們在貼近他心口處的衣褶裏找到一封信。一個美人魚拿起那封信,開口念道:

親愛的:

時已是午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能為我解憂的唯有眼淚;能使我得到安慰的,隻有盼望你掙脫戰爭魔爪,回到我的身旁。我一直思考著臨別時你對我說的那句話:“每個人欠下的淚債,總有一天要償還……”親愛的,我不知道自己該寫什麼,隻能聽憑我這顆心自由流露在紙上。一顆被不幸折磨的心,隻有愛情能給之以安慰;愛情可令痛苦化為歡悅,可教悲傷轉為歡樂……當愛神把我們倆的心結合在一起,正期盼兩體化為一體,擁有一顆靈魂之時,戰爭把你召去,你在義務與愛國主義的驅動下奔向戰場。這種分離情侶,令女人變成寡婦,使孩子成為孤兒的義務,算什麼義務?這種動輒宣戰,破壞家園的愛國主義,又算何種愛國主義?這種隻加於可憐鄉下人而不涉及強漢、貴胄的義務,又算什麼義務?

如果這種義務隻會破壞各民族之間的和平共處,如果這種愛國主義隻會擾亂人類的平靜生活,那麼,就讓這種義務和愛國主義與我們永別吧……不,不,親愛的!別把我這話放在心上!你要勇敢作戰,熱愛自己的祖國,不要聽一位被愛情蒙住雙眼,被離別奪去視力的姑娘的信口胡言……如果愛神不能讓你今世回到我的身邊,那麼,愛神一定能夠在來生把我送到你的麵前。

……

美人魚讀完信,將之放在青年的衣褶裏,一聲不響,她們難過地遊去了。當她們遊遠時,其中一個美人魚說:

“人心比尼普頓的心更冷酷。”

靈魂

……眾神之主神從自身分離出一顆靈魂,且在其中創造了美。

主神給予靈魂黎明微風的清雅、田野鮮花的馨香與月光的柔和。

主神賜予靈魂歡樂一杯,並叮囑說:“你隻有當忘記過去、忽視未來之時,才能飲用它。”

主神賜予靈魂痛苦一杯,並叮囑說:“你喝下它,才能領會生活歡快的本質。”

主神向靈魂中播撒慈愛;隻要靈魂發出第一聲貪得無厭的歎聲,慈愛就會離開。

主神向靈魂中播撒甜美;隻要靈魂吐出第一句自高自大的言語,甜美便會出走。

主神由天上降給靈魂以學識,以便引導靈魂步上真理之路。

主神注入靈魂深處以洞察力,足以看見不可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