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昂尼德·阿基莫維奇從所教學的學校到紮姆霍維耶,隻有七公裏路。但要穿森林或者像人們所說的走泥沼地。在這條路上,柞樹和槭樹的頂尖直指蒼穹,麻麻癩癩的樹幹有兩、三抱粗;在柞樹和槭樹中,點綴著細嫩的白樺樹和榛林。於是,站在林中,幾乎連一、二十步以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
在森林小路的兩旁,到處是一塊塊散發著發黴腐爛氣味的泥沼地,蛤蟆在腥臭的死水中蹦來跳去。過了泥沼地又是森林。粗的、老的大樹一棵挨一棵,樹幹上的苔蘚蓄著銀色的胡須。森林中永恒的陰暗正是由它們始終保持著。
對這片森林來說,鋸和斧子還是很陌生的玩藝兒,因此它們依然按照自然界遠古的規律生活著。它們生長著,成熟著,樹根漸漸衰老,待到末日臨頭,就栽倒下去,於是在這塊地上又不知不覺長出了小樹。
在這條路上最大的泥沼地前麵,森林仿佛讓開了一條道,形成一塊林中曠地。戰前,這塊曠地上有個護林室,現在隻剩下被火燒盡的廢墟,周圍長滿了艾草和黑麥叢。這裏是路的盡頭。
幾乎沒有人走這條路。有一次,一個同村人在路上碰見了列昂尼德·阿基莫維奇,便問道:“為什麼?阿基莫維奇,幹嗎走泥沼地呢?草地上不是有路嗎?那裏多好走啊!”
列昂尼德莞爾一笑,沒容對方再問就若有所思地說:“我愛森林……已經習慣走這條路了……”
有一次,領導想把列昂尼德·阿基莫維奇調回紮姆霍維耶學校工作。但使大家驚訝的是,他謝絕了:“我這樣很好……走七公裏路也是課後休息,不然還沒有這個時間呢!”
日子一久,人們便對列昂尼德·阿基莫維奇這種散步不覺得奇怪了。但有時也在猜想:在整個戰爭期間,列昂尼德一直在這裏當遊擊隊員,進行艱苦的戰鬥,幽僻的森林小路一定會使他浮想聯翩。
漫步在林中,列昂尼德·阿基莫維奇沒有回憶過去在這大自然的懷抱裏度過的無憂無慮的幸福童年,也沒想起和戰友們那些親切愉快的往事……他天天想著的,是他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戀人,她就是在這兒消失的。
那清澈幽藍的五月夜晚仍清晰地留在他的記憶中。空氣中溢著蘋果花的芳香,他獨自徘徊在護林室旁,等待著尼娜的出現。列昂尼德心裏想:“到時候我什麼也不怕,把一切都告訴她……”可是尼娜卻坐在打開的窗戶前看書,沒有出來。
“尼娜,難道你當時絲毫沒有覺察到我對你的愛?在學校的晚會上,我一次也沒敢靠近你的身旁,也沒有決心把想說的話寫信告訴你。你也不曾知道,是誰有一次從皮包裏偷走了你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