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瀑布傾瀉而下,照亮了昏暗的世界,卻照不亮林月的心。並不是因為洛臨寒為難了自己,卻是因臨近的別離。
洛臨寒交給他的任務並非多麼隱晦,至少第一層是如此,至於往後……
林月抬手摸了摸額頭,那裏看不見的地方有一縷洛臨寒的魂識,封印著下一層的任務,而開啟的條件是——兩年後。
一想起要與師傅師兄分別至少兩年,甚至很有可能更久,林月心中便有化不開的酸澀。尤其是,聽師父說,他出任務這件事不會讓第六人知道,也許明日那八人,便會接到自己修煉走火入魔身死的消息。以洛臨寒的能力,甚至能找一具作證的身體,真實得連他本人見了也分不清真偽!
林月無意間低頭,看到了那不久前戴在指上的木戒指。那是洛臨寒交予他的,據說不但可以儲物,還有隱匿功能,屬於一件中品仙器,乃無價之物。有它在,就算真仙下凡,也認不出他的真實樣貌與性別。
他林月在現代便做不得真正的自己,如今更是要戴上別人的陌生麵具生活了嗎?林月尤其更怕,日後與大師兄對麵而站,他也認不出自己分毫……
從此,在師兄麵前再也不會有林月這號人,因為他已經死了……
林月對大師兄林默風的感情一直很隱晦,甚至分辨不出那是對兄長的情意還是男女之情。
林月隻知,他的每一步劍法,都是由大師兄親手指點;他的每一次犯錯都是由大師兄扛;他的每一份要求都是大師兄幫他完成……
取下腰間佩劍,銀色的劍鞘盛滿月光。寶劍出鞘,有流光肆溢。他的流光劍是師兄所鑄的第一把劍,雖然品階不高,卻是融進了他的所有心血。為了林月當時近乎無理的要求,他隻身深入不毛之地,以身涉險取來月光沙……
林月猛地站起身,不行他要去找大師兄。明日天亮前他就要出發了,他想再見大師兄最後一麵。
隻是剛推開木門,卻見師傅立於門外。
墨發隨風飛舞,一雙清寒的眼眸寒意未達眼底,身子略顯消瘦。衣袂飄飄,清冷的背影似與月色相容。
“師,師傅。”
“你要去哪裏?”語氣淡淡,就如他的人一般。
“我……”
“不要去找他了,別忘了你有要事在身。早些歇息,一早還要趕路。”
林月正想再說什麼,卻被方以沫一個淡淡的眼神給憋了回去。
“不要任性,這樣對你、對他都好。睡吧。”
夜裏清冷的風順敞開的木門吹進屋內,將桌上劍譜吹得嘩嘩作響。方以沫已走多時,但林月依舊立於門邊,冰涼的月光映照在他臉上,照不出他的神情。被風吹起的碎發下,兩道淚痕在月色下晶瑩閃爍……
也許,真的像師傅說的那樣,這樣也好。有時何必執著太多,是自己的跑不掉。而不屬於自己的,就算費盡心機,也終是得不到……
明日,就是全新的一天了。他林月,會將這裏的一切通通遺忘。從明日起,世間不會再有林月,而他則是全新的自己。他有著全新的過往,全新的將來。因為那都不屬於林月,而屬於另一個還未謀麵的陌生人。而林月,則要代替那個人,走完那人的人生路途……
終歸是連真正的自己也做不成了麼……
別了,師傅、二師兄……
別了,大師兄……別了,林默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