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被塞進來的孩子衣衫敞開,原本光潔嫩白的幼小身子已經被血染紅,而孩子的左胸口上,赫然有一個血窟窿,正源源不絕的往外淌著殷紅的血。孩子可愛的臉此時呈紫黑色,原本黑溜溜如葡萄粒的眼珠子此時往外凸出,眼球上布滿了血絲,像一條條扭曲的線狀血吸蟲攀附其上。李長林被孩子的死相嚇得一時怔住不知所措,等到他清醒過來掙紮著從床底挪出身子,房間裏早已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臥室與客廳之間的門敞開著,他緩緩的走出門,隻見客廳的大門竟然也敞著,而漆黑的夜像一塊望不到邊的幕布,將整個世界都阻隔在了幕布之外。一陣風從門外吹了進來,讓李長林打了個寒戰,他走過門口擺雜物的屏風架,便看見了地上趴著的人,那個人的雙手朝上舉著,在燈光下看去像一把三角戟。“爹啊--”李長林哭著撲過去,將地上的人翻轉過來,隻見老人的臉上布滿憤怒和驚恐,那樣的複雜表情已經永遠的定格在了那裏,胸口同樣黑乎乎的血洞已經讓他失去了生命。李長林哭了一會兒,伸手抹去臉上的淚,從屋子裏摸出一把平時割豬草用的彎刀握在手裏,一步一步的朝著門口挪。一家四口已死了兩個,還有一個消失無蹤,對於李長林來說,人生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此。他在心裏默默的祈禱著,希望自己的老婆還活著,隻是被挖心的家夥抓走了。他緩緩的走到門口,顫著手按下門口的開關,走廊上的燈閃了閃,亮了起來,在黑夜裏如一隻昏黃的眼睛,冷眼瞧著門口持刀而立的悲痛男人。男人的臉色在燈光亮起來時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一具失去生氣的遊魂。他的眼前,站著一個咧嘴而笑的女人,女人的頭發在風中飄散飛舞,一雙漆黑幽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男人,臉上脖子上沾滿了點點紅的發黑的血跡--那是他的老婆,孩子的母親。李長林將目光緩緩的移向女人的手,她的左手中,握著一顆血淋淋的心髒,那是一顆小心髒,與他可愛的孩子的拳頭一般大小。李長林的心,在這一刻也像被人揉捏在了手中一樣,百味雜陳痛到難以言表!他顫抖著嘴唇,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你……竟然是你殺了我們的孩子……啊……”他突然瘋了一般揮著手中的彎刀砍向女人,“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彎刀很輕巧的被女人避開,那個生完孩子肥腫未退的笨拙身子此時竟然如一條魚兒一般靈巧。“還我孩子……”李長林一刀砍空,接著砍出第二刀。女人忽然不知怎麼就伸手抓住了李長林的手,李長林隻覺得手腕處一麻,一股無力感蔓延向手臂,手也持不住刀了,“哐啷”一聲,彎刀落地。“你-去-死-”女人一手掐住了李長林的脖子,陰冷的盯著他一字一頓的說。李長林拚命的掙紮著,隻覺得一股血氣衝腦門,讓他的額際生出了熱汗。他像一條渴水的魚兒,拚命的張大嘴巴,可是冰涼的氣在他嘴裏遊動,卻衝破不了喉嚨處的禁錮。他覺得萬分的痛苦,他拚命的伸長脖子和舌頭,用舌尖去舔空氣,可是沒有用,痛苦沒有遠去,反而更加濃烈。他感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了,於是緩緩的鬆開手,認命的閉上了眼睛。他看見了他爹抱著孩子站在前方等著他,爹的臉很祥和,孩子也在笑,幸福快樂的樣子。他忍不住向他們跑去,向著那個站在白光中的人跑去,跑去。金瞳趕到的時候,看見女人正在掐李長林,那個男人已經兩眼翻白舌頭外吐幾乎快不行了!“妖孽,找死!”金瞳大喝一聲,掏出桃木劍朝著女人擲去。女人急忙鬆開手躲劍,可劍勢太急,仍舊被劃破了手臂!女人不敢戀戰,捂著手臂迅速朝著黑夜跑去。金瞳追上來拾起桃木劍,然後伸手探窩倒在地上的男人的鼻息,雖然氣息微弱,可好歹還活著。他將男人扛進房間,進門就看見倒地已亡的李老爺子,身體已經硬了。他頓了一下,越過地上的屍體,將李長林平放在沙發上,又到臥室內看了看情況,然後用八仙桌上殘餘的黃符紙,快速寫了一道封印咒貼在沙發上,化出一層結界將沙發上昏厥的男人包裹其中。做完這一切,金瞳才出門快速朝著女人消失的地方追了去。易天維從樓下買東西回來,打開門,見牛根和幾位徒弟正百無聊奈的坐在房間裏看電視聊天,聊天的內容無外乎都是挖心案。他將外賣放到桌子上,其他幾人湊了過來一人拿一份開始吃。幾人全部拿完之後,便利袋裏還有一盒多餘的飯放在裏麵。易天維的心頓時緊張起來,目光掃過房間,果不其然少了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呢?”易天維問。“在上廁所!”牛根說。易天維走到廁所門口,敲了敲門,門內並沒有人回應。“進去多久了?”易天維問。其他人被他一問,才後知後覺的抬起頭互相看了看,“好像進去很長時間了哦……”易天維聞言臉色一變,急忙用力的撞向廁所門,巨大的聲響很快引來了房東查問。易天維隻說是錯手將廁所門反鎖住了,輕巧從房東那裏拿來廁所鑰匙,將門打開一看,隻見廁所裏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沒有,一把木凳子放在窗台下,凳子上有一隻腳印,原本緊閉的窗戶此時打開。“大師兄跳窗跑了……”牛春說。“他為什麼要跳窗跑!”牛根一頭霧水。“也許他是挖心凶手?”另一個弟子說。他的話剛說出口,易天維幾人同時扭頭盯向他,“你說什麼?”“我隻是猜測……我有一回晚上瞧見大師兄鬼鬼祟祟的出去過……”那個小弟子囁嚅道。“如果他是挖心凶手,倒是能解釋清楚凶手對受害人家裏熟悉這一點。”牛根似乎對自己的猜測不能接受,麵色沉重的說,“可他怎麼會是挖心凶手呢,他還隻是個孩子,況且我們天天在一起……”易天維心急如焚,如果牛根的大弟子真是挖心案凶手,那麼此時隻怕已到了李家,隻是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今之計隻有請小白龍去一趟,協助金瞳!他這樣一想,便轉身往門外走,將門鎖緊後快步往停車場跑。小白龍因為不方便呆在房間,便化身為車呆在停車場裏。易天維一路疾跑到了它麵前,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小白便朝著李家飛奔而去。小白一路疾馳,一個夜行的司機從對麵與它擦身而過時,看清那車裏竟然沒人,還以為自己見鬼了,頓時嚇的魂都丟了,一個失神將車直接撞向了一旁的石壁。後來他見人就說當夜的詭遇,卻沒有一個人相信,都隻當他車禍傷了腦子產生了幻覺。隻有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麼,並由此開始涉足神鬼之事,後來幹脆去了道觀修行,成了一名捉鬼道士,並與易天維金瞳小白龍幾人再次相遇並發生了不少事情,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再說金瞳,一路追著女人往山裏跑,他眼睛能夜視,雖然不如白天辨物清晰,但行走跑跳絕非難事。女人被黑暗中的東西附體,夜裏行動自然更不在話下,兩人一個跑一個追不知不覺竟已越過了一個山頭!女人的體力漸漸不支,步子漸漸零亂,金瞳很快便追了上來。似乎意識到自己已逃不脫,女人在金瞳追上來時停住了腳步。夜裏的山風卷著寒霧如冰刀割在兩人的臉上、手上、身上。女人就穿了一條單薄的絲質睡裙,一頭披肩的黑發被夜風吹的在空中亂舞,像章魚的觸手。女人的手中仍緊緊的捏著那顆幼小的心髒,指間的血已經凝固變黑,一塊一塊的貼在她的手指間和心髒上,像小朋友初學寫字時手指尖沾滿的墨水漬。金瞳從腰間抽出桃木劍,冷冷的盯著麵前女人的背影。女人緩緩的轉過身來,風很快將她的頭發吹蓋在了她的臉上,讓金瞳看不清她的臉。“我還差這一顆心,就能完成獻祭了啊!你為什麼要多管閑事呢!”女人的聲音如竹子丟進火中燒烤時爆出的破裂聲,含著濃濃的怒意和敵意,令人從心裏生出一股膽怯。“因為你在害人!”金瞳冷冷的說。“我是在拯救更多的苦難眾生!我是在解救更多身處水深火熱的人們!”女人嘶吼。“我不管你的什麼狗屁理由,我隻知道,你害了人,就得受罰!”金瞳說著舉起了手中的木劍。女人突然仰頭大笑起來,那聲音似男似女,又非男非女,笑聲如鷹啼猿吼,滲著嚇人的詭異。女人笑完,臉色已然變了,從剛才的桀驁森然換成了茫然欲泣的模樣。她將手中的東西舉到麵前仔細看了一看,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開始揮手捶自己的腦袋,嘴裏還念著,“兒啊,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啊……”金瞳被眼前的情況弄的一時愣住了。女人哭了一會兒,突然身子一軟癱在地上,嘴裏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兩眼一翻栽在了地上。金瞳走上去探了探鼻息,已然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