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懸一線——這是白秀麒今天“學”到的新詞彙。
頭頂距離水麵越來越遠,想要浮上去似乎沒那麼容易,又不想等死——問,現在應該怎麼辦?
幸虧他記得自己還有最後一招。
雖然自從那天荒唐的魚缸實驗之後,他就再沒有驗證過那枚龍魄的威力,但現在不是也得試,權且把死馬當活馬醫了。
果斷地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他首先伸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接著才張開嘴,試探性地吞進第一口河水。
沒有任何反應。
因為缺氧而產生的窒息感正在一點一點地凸現,可是肚子裏的龍魄並沒有一點製造氧氣的跡象。白秀麒定了定神,將河水吐出又重新來了一次,還是失敗。
頭頂距離水麵轉眼已經有差不多兩米的距離,周圍幾乎是一片漆黑。他努力想要踩水上浮,可事到如今,唯一的效果隻是白白消耗掉更多的氧氣。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白秀麒的心裏隻剩下這一句話反反複複。
短短十幾分鍾之前,一切明明都還是那麼平靜;可是現在,自己這一輩子居然就要草草收場了?!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對抗死亡?
窒息的感覺很快就達到了極限,奇怪的是死亡的過程並沒有想象當中的痛苦。當白秀麒被迫嗆入第一口水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掙紮的力氣,整個人無奈地漂浮在渾濁的河道裏。
運河的水是流動著的,這樣一來,人們可能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才能夠發現遺體。而那個時候的自己,恐怕早就已經被魚蝦啄食,麵目全非了吧。
想到這裏,白秀麒甚至苦笑了一下。開始腦補以自己為藍本的九相圖。
哎,隨便了吧。
反正死都死了,誰還管屍體好看不好看。隻是嚇到了發現屍體的人,辛苦了火葬場的員工……
火化之後,自己的骨灰是會留在祖父身邊呢,還是被墳親帶回鄉下安葬?可惜無論怎麼樣自己是沒得選擇了。要不,試著托個夢什麼的?或者找個能夠通靈的替自己帶個口信兒?
認命之後一切似乎變得輕鬆起來,想著想著,白秀麒的腦袋裏又浮現出了那張英氣逼人的臉龐。
江成路現在在幹什麼?這個點兒,澡堂子已經斷水了。他也許正坐在**上,摸出手機撥打著自己的號碼。
可惜啊可惜,這通愛心電話是注定無法打通了。
又吞進了幾口河水,白秀麒逐漸進入了意識混沌的階段。他朦朦朧朧地慶幸著,當初對於江成路的告白沒有成功。不然這麼快就死了,不僅坑了江成路,恐怕連自己死後都會陰魂不散,也變成??婦津之神吧?
“幸好,你還沒來得及喜歡上我……”
他張嘴自言自語,歎息聲卻變成了幾個泡泡,浮向水麵。
好了,該懷念似乎都已經懷念完畢,剩下的就是安靜等死。白秀麒放鬆全身,將自己交給水流,甚至閉上了眼睛假設自己即將做一個永遠不醒過來的美夢……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根本就“睡”不著。
不是說瀕死的人都會看見往事在眼前回溯,接著靈魂會穿過一條黑暗的甬道到達黃泉彼岸?為什麼他現在感覺到的隻是一個勁兒地在水裏沉沉浮浮,好像被丟進滾筒洗衣機裏的一件襯衣?
就在他心裏嘟嘟囔囔的時候,水流忽然推著他,撞到了什麼堅硬的物體上。
他愣了愣,旋即意識到那是一個橋墩。
如果自己死了,這座橋應該就是奈何橋;但如果自己還活著,那麼……
白秀麒沒有繼續深思下去。他手腳並用地扒住橋墩,開始艱難地往上攀爬。所幸這幾天水位高漲,水底下居然留有檢修的爬梯。白秀麒就攀著爬梯一點一點地往上挪,過了漫長的兩三分鍾,終於把腦袋給冒出了水麵。
還是運河的遊步道邊上,還是高高的柳樹和黯淡的路燈。
這裏是人間。
白秀麒茫然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想到自己還沒喘氣兒,急忙張嘴吸了一大口空氣。這下可不得了,肺裏頭的水同時從嘴裏和鼻子裏噴了出來,咳得他差一點重新掉回到河道裏。
感覺稍稍平複一些之後,他拖著傷腿慢慢地爬上了岸,抬頭打量著四周。根據遠處高樓大廈的位置判斷,自己已經順著水流飄出了兩三百米。
看起來那枚龍魄的確有用,隻不過江成路傳授的用法純熟是誤導。
真的活下來了啊。
白秀麒仰天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從未感覺這座城市的空氣是如此甘甜,晚風是如此和煦……躺著躺著,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又伸出手去想要逗弄高處垂落的柳條。
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他這才緩緩想起來其實危機還沒有解除。那個凶手,很可能現在還在附近徘徊,處理王題的屍體。
必須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