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街道(1 / 2)

中篇小說

鬼街

天真

我的家住在清泉市的貴人街,這名怪好聽的,可實際上,大家都管它叫鬼街,可能是找它的諧音吧。我是這個街土生土長的人,記得小的時候這條街是一條土路,汽車走過,塵土飛揚。街道兩旁也有買賣,隻有一家棺材鋪,店主姓關,有五十多歲,大家都管他叫“關才”。每當我們路過棺材鋪的時候都躲它遠遠的,看到那刷了紅油的,畫了雲彩的花頭棺材,還有白楂的……哇!真的是好恐怖,好嚇人呀!後來,實行火葬以後,棺材鋪黃了。隨著洶湧澎湃的改革開放的浪潮,各種買賣,門市房象雨後的春笛一樣滋生了出來。鬼街臨街的一樓都改了門市,光壽衣店就出現了好幾家,原來棺材鋪的那個地方就成了壽衣店,這個店主的腦袋瓜靈活,他知道死人的錢好掙,是不講價的。但是,隨著歲月的流失,人已一代一代的換了,可能是遺傳基因的關係吧,老關才沒享受著他自己做的棺材,是被火化的。他的兒子如今也已五十出頭,他幹壽衣,紮紙活很有一套,一年下來也淨掙十幾萬塊呀!

市立醫院就座落在鬼街,現在這條街已煥然一新了,土路變成了柏油路。雖然這條街上已經有了許多店鋪,有了很大的變化,因為這條街不是正路,所以這條街上冷冷清清,街道很髒,沒有領導注意它,雖然土路變成了柏油路,但每當汽車走過,還是卷起一團團的灰塵漫天飛舞,當地的老百姓送了這樣一首打油詩:每當鬼街汽車過,尤如仙女散花來。就是這樣的一條鬼街,卻出現了許許多多傳奇,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我跑濱島那趟車,每當乘務回到清泉的時候,都是半夜。正月初三的半夜,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了清泉,到單位交完班往回走時已是後半夜了。天上飄飄灑灑的飄起了雪花,我穿著皮鞋趟著雪甕走在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由於歸心似箭,我走的比較匆忙。(我的整個春節都是在外麵過的,叫人怎能不歸家心切呢?)我走到了鬼街,因為不是正馬路,燈是交熾燈,馬路上的燈光昏暗,忽閃忽閃,有點象鬼火。一條條幹巴巴的柳枝被風吹得隨風搖曵,搖啊搖,就象一個個幹癟的裸體女人在婆娑起舞。昏暗的燈光襯托出一派淒涼的數九寒冬的景色,顯得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所有的店鋪都已關閉了,隻有壽衣店的黑色壽字招牌還在風雪中孤零零的立在地上。讓人看了覺得心裏發怵,發冷。我顧不得多想,一心要快點回家。就在我路過市立醫院的時候,突然,從醫院裏傳出了悲切的瘮人的哭聲,又有一個人駕鶴西去了,我下意思地瞅了一眼壽衣店,買賣來了。果然,從醫院走出來幾個人,他們邊走邊哭,直奔壽衣店。是這些哭聲和這壽衣店,給鬼街的正月初三,本是喜慶的日子卻被這聲聲的哀嚎攪得格外的淒楚。在這更深夜靜的時候,哭聲給這鬼街平添了幾分令人膽寒的氣氛。遠處,偶而傳來一聲聲單調的炮杖聲,年過去了,我傷感,掃興地回到了家。

鬼街出事了,我同事的兒子,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葬身於車輪下。自從鬼街開始跑汽車以後,每年都有這樣的慘禍出現。我同事的家不在鬼街住,是他的兒子到別的地方辦事路過鬼街橫過馬路時,被迎麵駛來的出租車撞了個正著。從那算起,鬼街因車禍而亡的已超過十幾個人了。從此,人們對鬼街鬧鬼一事眾說紛紜,有的人甚至談鬼色變,不敢走夜道。後來,奇怪的事接二連三的在這條街上發生,有的人說經常在三更半夜聽見女人的哭聲,還有人親眼看見了鬼。說的繪聲繪色,活靈活現,讓我這不信迷信的唯物主義者的心都有點動搖,晃晃惚惚,似信非信了。後來得知,那是我那同事的老婆瘋了,每天晚上都上他兒子出事的地方哭去。揣著這個疑惑,我和一個朋友在喝酒的時候就探討了有關鬼街的傳說。我的朋友姓尤,叫尤大龍,此人巧舌如簧,能言善辯,人送綽號尤大明白。這尤大明白自從單位退下來後一直沒閑著,去掙死人錢,也著實發了一筆不小的財。他給人看手相,算卦,搞周易研究,看風水,作陰陽,又被稱作陰陽先生。他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無所不通,無所不懂,按他自己的話說,除了不懂兵法外,絕不比諸葛孔明遜色!可惜呀,就這樣一個奇才怪人仕途上不走運,官運上行不通,被領導認為是一輩子不務正,不著調的二流子。正道不行走邪道,陽間的路走不通走陰間的路,活人的錢掙不著掙死人的錢,退休沒幾年,他發了,他出名了,凡是在鬼街居住的人家有死人的事都找他。一時名聲在外,成了遠近聞名的陰陽先生。是名人就閑不住,清泉市的風俗習慣就是不管誰家的老人仙逝,都要請陰陽先生給操辦,給超度,好讓死者駕鶴到西方極樂世界,其實那就是給活著的人一種安慰,一種慰藉,誰見過西方極樂世界是啥樣,極樂到什麼程度,如果真的是極樂,那人們活著就太累太累,為生活奔波,為子女奔波,莫不如極樂去了。可尤大明白就見過西方極樂世界。據他說,他在家睡了半個月,飯不吃,水不喝,是閻王爺因他對陰間有功,輸送不少人才,也是對他的獎賞,請他到西方極樂世界去考察一番的。他這次去不是駕鶴,而是騰雲駕霧而去。他的話有許多人深信不疑,還有人對他羨慕得不知所以,佩服得五體投地,對他恭敬,虔誠,以改於有的人備上厚禮,拜他為師。人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有半個月沒見到尤大明白的容顏,原來是去了西方極樂世界考察去了。人們深信不疑的,還有它一定的原因,那就是宋朝的大清官包公不也去過陰間,過過陰嗎!(其實尤大明白是因為詐騙被公安局拘留了十五天)尤大明白的印堂發亮,體胖腦大,人們都說他是得了道,其實是他掙死人錢發了財吃的體態臃腫,腦滿腸肥。再後來,人們就不叫他尤大明白了,而是尊敬地稱他為尤大法師。人們很少在鬼街見到他了,他的道行越來越深,眼睛也可以看見鬼了。再後來,他索性在殯儀館附近買了房,專門在殯儀館駐在。就連市裏某市長的嶽父仙逝也是他給超度的亡靈。打那以後,他的名聲更加大噪,身價大漲,一般小戶人家辦喪事請不起也請不到他,他簡直就成了清泉的副閻王爺了。我交了這麼個朋友實在是我的榮幸之事,但我實在不敢恭維他。這不,我的一個遠房姑父年已九旬,無疾而亡。我那個表弟聽說了我和尤大法師的關係非同一般,就央求我用重金聘請尤大法師為他的老人超度,讓他在閻王爺那給說點好話,走個後門,不下十八層地獄,走捷徑,直接到西方極樂世界去。親屬之托,孝敬之舉,難以推卻。我找了尤大法師,不愧是老朋友,這尤大法師真給我麵子,他日理萬機,還能在百忙中忙裏偷閑來給我姑父超度。我在飯店略備簿酒,款待尤大法師,以表我心之誠意和對尤大法師的尊重,還特意找了我那位表弟坐陪。酒桌上,尤大法師侃侃而談,口惹懸河,吐沫亂飛,直講得我那虔誠得不能再虔誠的表弟聚精會神,點頭如小雞啄米,癡癡迷迷,迷迷糊糊,險些跪倒拜他為師。我問起鬼街的事,他身臨其境般繪聲繪色的演譯起來。他說:“早先年,鬼街是亂葬崗,後來,國家為了建房鋪路,動員墳主把墳遷走,把住房和馬路修在亂葬崗上,那些死去的人不服,經常行妖作怪,讓鬼街不消停。”說到這,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又誇誇其談地說自己是鬼眼,能看見鬼,在他語言中的鬼個頭不到一米高,他說鬼見了他躲的走,我們凡人看不見。一到夜晚,鬼街上全是鬼在行走,說得表弟嚇得瑟瑟發抖,目瞪口呆,以致於後來好長時間不敢到鬼街來。他說到這,我舉起杯,打斷了他的話,說:“老尤說的是,你和閻王爺的關係那麼好,小鬼能不怕你嗎?”一句笑話讓他很滿意,他狂妄地說:“你算是說對了,哪個小鬼敢惹我,我就把他送進十八層地獄,讓他下油鍋。”表弟聽了,舌頭伸出來都縮不回去了。他伸出大拇指,一勁奉承:“那是,那是,大法師法力無邊陰陽兩界都行,真了不起!”表弟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有了閃失,說走了嘴,惹大法師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