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鳳琪已經做了強勁的心理建設,聽到蕭寫意說出的內容,他的臉色還是不由自主地變得蒼白,皇上都在說什麼,他說的都是真的嗎,鳳琪不想相信,可是蕭寫意的表情,實在是太認真了,完全看不出絲毫開玩笑的可能。鳳琪的雙手,無意識地絞在一起,越絞越緊,甚至在輕微的顫抖,怎麼會是這樣,那些分明沒有發生的事,怎會讓他聽得如此心痛。
“陛下,請不要再說了……”終於,在聽蕭寫意說到丹陽落水、亡故,他早產、血崩的時候,鳳琪果斷叫了停,他的直覺告訴他,在蕭寫意所謂的前世,那個名叫秋宸的孩子,下場一定不好,不然蕭寫意不會堅持這個不合時宜的名字,他是真的舍不得,丹陽和秋然回來了,他想要秋宸也回來。
“懷瑾,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蕭寫意這才發現,鳳琪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忙扶住了他。
“臣沒事。”鳳琪輕輕搖頭,雖然蕭寫意說的隻是他的一個夢,可是他嚴肅的神情和痛苦的眼神都在告訴鳳琪,那些不止是夢,而是蕭寫意的親身經曆,所以他才想要竭力彌補。
“懷瑾,你、你是不是後悔了?後麵的事朕不說好了。”蕭寫意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感覺,可是已經開了頭,他就不得不說完,不然鳳琪心裏,隻怕會更不好受。
“後悔什麼?”鳳琪笑著反問道:“陛下說的這些,都不是臣能做主的。”無論哪一世,蕭寫意都讓他進了宮,上一次,他沒有保護好他們的孩子,這一次他就努力補救,他還能說什麼。
“也許,朕不該告訴你這些的。”那些沉重的過去,他自己背著就好,何必要告訴鳳琪,他現在懷著孩子,要是被刺激到了,可是很不妙的,他今日的舉動,實在是有些魯莽。
“陛下以為不說,臣就不會亂想嗎?”鳳琪打消了蕭寫意的顧慮,除非他一開始就什麼都不做,不然鳳琪的心裏,或多或少,都會有個疙瘩存在,口口聲聲說著愛護自己,信任自己的人,卻有那麼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鳳琪再是心寬,也做不到對他全然信任,再說鳳琪的性格,還是比較謹慎的。
“懷瑾,朕告訴你這些,不是想求什麼,朕就是想要告訴自己,同樣的錯誤不能再犯一次。”
鳳琪沉默不語,半晌突然問道:“秋宸,後來是不是不在了?”他終究還是問了。
蕭寫意微微點頭,動作幅度非常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他跟著你一起走了。”
鳳琪沒有再問之後的事情,他想了想告訴蕭寫意,如果他肚子裏的是兒子,就叫秋宸好了,前世無緣的孩子,他不想改了他的名字,至於秋然那邊,他慢慢安撫就好了。
蕭寫意見鳳琪臉色不好,就送他回房休息,他還想留下陪著,被鳳琪拒絕了。
鳳琪躺在床上,神色淡然地說道:“陛下,臣心裏亂得很,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蕭寫意沒有堅持,吩咐好鬱鬱青青就離開了棲鳳宮。本來,冊封禮完成以後,鳳琪就該搬到坤寧宮的,不過他現在懷著孩子,不宜挪動,就繼續留在了棲鳳宮,他說還是這邊住著習慣。
蕭寫意走後,鳳琪把自己卷進了被子,裹得就像一隻蠶。他現在不困,躺著也睡不著,就是腦子裏亂糟糟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畫麵在跳躍,他想讓它們停下來,卻根本做不到。
鳳琪想起萬昌十四年的時候,蕭寫意出門巡視河工,走到半路就折了回來,他當時就覺得奇怪,宮裏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發生,他怎麼就回來了,太皇太後會不開心的,說不定還會遷怒自己。
而且蕭寫意那次回來以後,鳳琪就發現了他的一些變化,他對他,不再是以前的自以為是,他在做很多事情之前,都會征求他的意見,鳳琪當時被嚇得不輕,凡事兢兢戰戰。
可現在想來,那時的蕭寫意,就已經不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小皇帝了。他多出了一段自己未知的經曆,在那段經曆裏麵,他和他的孩子,都沒能夠陪他走到最後,所以他回來了。
蕭寫意做的別的事情,鳳琪都可以客觀看待,隻有兩個孩子,他做不到。徐子期和盧若蘭的手段埋得那麼深,如果蕭寫意沒有中途回來,他的丹陽和秋然,隻怕真的就要保不住。
因為蕭寫意說了,盧若蘭也是重生的,所以上一世,對他下手的隻有徐子期,可就是這樣,丹陽和秋然也是生來體弱多病,還先後被人害了去,為他和秋宸的雙雙身亡,埋下了伏筆。
鳳琪想著想著,不知怎麼就睡著了,還一直在做夢,夢裏全是蕭寫意說的那些事,他明明記得自己抱著丹陽和秋然,可是一轉眼,兩個孩子就都不見了,他急得團團亂轉,拚命大喊。
然後鳳琪就聽到了秋然的聲音,他在耳邊叫他,一直不停地叫,語氣很焦急。
鳳琪覺得眼皮很重,重得差點睜不開,可是想著秋然,他還是努力讓自己醒了過來。
“爹爹,你怎麼了?一直叫我和姐姐的名字,我叫你好幾遍都沒有醒?”秋然跪在床上看著鳳琪,表情充滿疑惑。他總覺得,爹爹剛才的表情有點可怕,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