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顧微徹夜未眠,他不知道,殷希究竟遇到了什麼麻煩。
他的貼身小廝勸了好幾次,顧微也不肯熄燈休息,他睡不著,他隻要合上眼,眼前出現的,就是當初發生在夏邑的畫麵,顧微清楚地記得,殷希殺到他身邊的時候,眼神是何等的慌亂。
由於身體的原因,顧微自小被人要求冷靜自持,不能輕易動情動怒。
所以他對人對事,一向都很淡然,喜歡的,厭惡的,都不會有太過深刻的感情。
因而殷希的出現,還有他熾熱的表達感情的方式,都讓顧微很不適應。
快四更的時候,山上終於有消息傳來,原來今日上山的獵戶,發現了一隻大野豬,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們就追得遠了點,不想野豬沒抓到,他們卻落入陷阱,還是多年前挖下的。
那個陷阱又大又深,底下埋著尖銳的箭頭,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麵上的掩飾格外逼真,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來,兼之野豬剛從上麵跑過去,他們就追得急了點,結果掉了一串下去。
好在殷希反應靈敏,掉到一半的時候把劍插進了陷阱的岩壁,一手握著劍柄,一手拎著先前掉下去的那個人。要是殷希的動作稍微慢點,那人隻怕就要沒了性命,因此殷希根本不敢鬆手。
殷希拎著個人懸在空中,腳下沒有可以助力的地方,根本出不去。
跟在他們後麵的三個人,本來是可以把他們救出來的,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那隻大野豬去而複返,居然又衝了回來,還向他們發起了攻擊,那三人出於自保,一下就散開了,和野豬周旋起來。
雖說都是經驗豐富的獵戶,發瘋的野豬還是不好對付,那三個人忙於和野豬周旋,暫時沒空救人,殷希隻好在那裏懸著,希望他們能盡快解決問題,不然他要是堅持不住了,可不得了。
最怕的不是殷希,而是被他拎著的那位,因為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後背已經碰到了陷阱下麵的箭頭,要是殷希握不住了,他整個人砸下去,就是萬箭穿心的下場,不死也是半條命。
殷希的輕功算是不錯的,要是手上沒拎著人,他單手使勁,也能自己出去,可是多了個人的重量,又無處借力,那就不行了,隻能等著外人相助,不料快到天黑,那三個人還是沒有回來。
別扭的姿勢維持了太長時間,殷希的兩隻胳膊又酸又疼,快要失去知覺,而且他很擔心,還在上麵的三位,是不是也遇到了什麼麻煩,不然他們知道有人掉進陷阱,不會不回來的。
“殷公子,你別管我了,你放我下去,自己出去吧。”被殷希拎著的獵戶姓張,他的想法和殷希差不多,而且他能感覺到,殷希的手已經在發抖了,要是他突然鬆手,比他輕輕放手更慘。
“張大叔,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的。”殷希跟著他們打獵不是一兩天,大家的關係素來不錯,不堅持到最後一刻,他絕對不會放手,他們這麼久不回去,村裏肯定會派人來找他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張獵戶見殷希誤會了,忙解釋道:“這個陷阱年深已久,下麵的箭頭不見得還有多鋒利,你輕輕放了我,也許不會有事,你武功高強,先上去了也能救我不是。”
殷希立即搖頭道:“既是年月深久,那就更不行了,這個陷阱這麼深,下麵埋的東西肯定不少,時間長了還會生鏽,要是被刺傷了,傷口馬上就會發炎,哪裏還能來得及救治。”
兩人爭辯了半天,誰也不能說服誰,不過主動權在殷希手上,他不放手,張獵戶也是無可奈何。然後,就在殷希真的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起上山的三位的獵戶回來了,救了他們。
據他們說,那隻野豬異常凶殘,他們三個人合力,差點都沒能拿下,形勢格外凶險。
借著微弱的天光,殷希也看到了,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輕重不一的傷口。
天已經黑了,夜路不好走,他們進山進得太深,根本回不去,隻得就地生了個火堆,他們圍坐著,邊烤野豬肉吃,邊等天亮,每個人都是心急如焚,就怕家裏人會擔心。
三更過後,下山的方向有了動靜,原來是村裏人接應他們來了。殷希第一個激動地跳了起來,他什麼都不怕,就怕顧微在家等急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要是因此生病就壞了。
夜路難行,眾人下山回到村裏,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殷希一回顧家,就聽顧微的小廝說,顧微為了等他的消息,一夜未睡,頓時就嚇壞了。
他一身狼狽,原本打算先去梳洗一番,然後再見顧微,現在顧不得了,直闖他的房間。
“顧公子,你怎麼可以這樣?”殷希真是急了,門都沒敲就直接闖了進去。
顧微體弱,熬了半宿熬不住,趴在書桌上半睡半醒,殷希突然出聲,就把他吵醒了,不過他尚未完全清醒,就聽到殷希沒頭沒腦的一句,不由詫異道:“我怎麼了?”
“你身體不好,何必熬夜等我,這樣多傷身啊。”殷希急切解釋道。
顧微此時回過神來,忙問殷希,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一夜未歸。殷希見顧微避重就輕,微微皺了皺眉,不過還是把他們在山上遇到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就催促顧微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