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姐姐?”
“嗯,是我。可你怎麼……”鬧市的燈火絢爛,照在傅玥影身上,竟灑了一地的滄海桑田,讓慕容嫣雲欲語還休。
“如你所見,我偷了錢袋子。”大凡盜竊之徒因心虛往往眼神汙濁,不敢與人對視。但傅玥影卻是個異類,被抓個現行竟然還敢正眼對視,而且眼神依舊那麼清澈,不染絲毫猥瑣雜質。
兩人對視良久,各懷心事,靜默不語。
“罷了,罷了,此人是我舊識。眾位差官大哥且放了她吧!”慕容嫣雲揮揮手,讓衙役們放開了傅玥影。
傅玥影一邊揉了揉被衙役們捏得生疼的肩膀,一邊說道:“既然錢袋子已經拿回給你了,我可以走了麼?”
“嗯,自然可以。”慕容嫣雲說道。
“那告辭。”傅玥影轉身欲走。
“影兒妹妹……”慕容嫣雲又叫住了她。
“還有事麼?”
慕容嫣雲走過去,將手中的錢袋子塞給傅玥影,道:“姐妹一場,這個你拿著吧!”
傅玥影笑了,帶了些許苦澀:“玥影雖行不義之事,取不義之財,可若收了姐姐這些銀子,卻也實在於心有愧。”
盜竊之徒,也會有自尊心,這是外人所無法理解的。他們將“盜竊”看做一項技藝,以這項技藝來安身立命。尤其高明的盜竊之徒往往不以盜竊為恥,但若是平白無故受人錢財,便會覺得欠下人情,低人一頭,深以為恥辱。
傅玥影揚長而去,留慕容嫣雲佇立原地,憶起往昔,滿腹感傷。
“絲籟清榭”,那是一個多麼遙遠的字眼,卻是她和傅玥影等人共同的過去。
曾幾何時,“絲籟清榭”因幾個官宦人家的閨中密友切磋琴技而成立,漸漸成了京城仕女們心目中最高雅的所在。慕容嫣雲,林初妍,謝驚鴻,南宮慕雪,這四個琴技了得而又傾國傾城的女子,乃是琴社的門麵,京城仕女們爭相效仿的對象。而傅玥影並不是那個最光芒萬丈的人,但論起琴技和情性,卻是琴社中公認最高的。相貌並不是最出眾的她,以十三之齡被推舉為琴社“坐館”,其在琴社內部的人氣可見一斑。
可偏偏造化弄人,那一年傅玥影的父親被抄家問罪,流放邊疆,死在了半道上。傅家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傅玥影流落四方,多年來不知音訊。
事隔經年,曾是閨中密友的她們,一個已是高高在上的宰相之女、九王待嫁之妻;一個卻因被抄家而流落街頭,成了小偷。曾經那翻轉琴弦的素手纖指,如今卻用來盜人財物,怎能不叫人唏噓歎息?
——
“喂!”傅玥影聽身後有人喊叫,回身看去,竟是那三個被她反偷的“渾插”。她心知不妙,拔腿就跑。
“站住!站住!”那三個“渾插”窮追不舍。
沒料到,傅玥影也真是善跑,一口氣不歇跑了好幾條街。那三個“渾插”仗著對京城街道的熟悉,這才勉強沒有跟丟。
“呼……呼……你們贏了……”傅玥影終於停了下來,雙手扶著膝蓋,汗流滿麵,大口喘氣。
“臭丫頭,看我不教訓教訓你!”其中一個“渾插”惡聲惡氣,作勢要上前打人,但被另一個當頭的“渾插”攔住。
“二狗子,不要魯莽!”那個當頭的渾插說道。
“二哥,她、她……”二狗子不解。
“怎麼對付她,我自有計較。”那“渾插”說完,走到傅玥影麵前,說道:“我看你手法高明,應該是個行家。一行都有一行的規矩,姑娘偷盜同行的做法,可真配不上這麼好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