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眨眼間就自行吞噬了台上一片狼藉,幹淨得連存在感都削弱了。
眼下不及細想,滅滄瀾心知不能放鬆,立刻抬頭看向一片灰雲漫卷的天空。那道扯碎壓扁一般的巨大黑影也漸漸回縮成型,緩緩地落在他的麵前。
滅滄瀾冷眉一挑,忽見江愁餘站到身側,他手中的盤龍金劍仍鼓動著絲絲嗡嗡作響的劍氣。
“你若是再助我,恐怕台下那幫人又要傳些口舌了。”滅滄瀾微微一笑,連經兩場打鬥後他亦有些虛弱,本就蒼白如玉的麵容更顯得沒了血色。
雖有威能無邊的邪魔功體,但是不經艱苦修煉,再怎麼高超的天賦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了。江愁餘的眼中旋轉著此種訊息,似是已被滅滄瀾看在眼裏,他微微笑道,“不是助你,這是我天道劍盟主持的神州論武會,這般混亂局麵我能袖手旁觀麼?”
“好。”滅滄瀾頓了頓,輕輕甩開肩前一束紅發,“江盟主果然是城府深沉的人,即使被所謂的同盟麵對麵逼問了也還如此清醒。”
“那丫頭不知好歹而已。”江愁餘冷笑一聲,輕轉劍身麵向對麵那片黑影,重重灰霧漸漸散開,但一時還是看不清那人形貌,“神州論武會雖是以武為尊,但是這般你也來打我也來打未免失了規矩吧?閣下既然能前來參與神州論武,想來不是些雜門小派,這點規矩都不知道可就令我困惑了。”
“說得彬彬有禮,卻是將人罵了個體無完膚啊。”那黑影發出沉啞笑聲,驟然撥動了滅滄瀾心弦,隻見那影子款步走出霧影,立在日光下雙手負背看定滅滄瀾笑道,“這拿了別人諸多東西的竊賊,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界名門天道劍盟旗下,頂著天下圍殺之名出現在神州論武會上,才是更讓人困惑的事吧?”
滅滄瀾緩緩抬手,輕輕擦去唇邊一絲模糊血點,輕撚著指尖笑道,“我的困惑才是最深的,隻怕你不敢聽我說出來,寒山夜鍾。”
寒山夜鍾一抬麵容,那清俊卻顯出陰詭青白的臉上似帶笑意,濃重的黑眼圈托出瘦削的顴骨,如同被抽了血液一般顯得幹瘦。身上那件做工考究的黑袍也如同偶人身上的衣服一般,空蕩蕩地飛舞著闊大的衣袂。
“你說就是,我有何不敢聽?”寒山夜鍾插起雙袖,饒有興致地看定滅滄瀾。那眼圈濃黑的眼睛仿佛是被圍在黑洞中間的殘星,眨著眨著就會化為呼嘯墜空的隕石。
“我在初入人界的時候經過了一處城池,名為寒山城。那城內的寒山盟秘製至高傀儡術的寶物,盟主寒山夜鍾以助我改換容貌、瞞過全人界耳目繼續行走江湖的條件換來我的幫助,最終煉出了至高傀儡術的丹丸。”滅滄瀾立刻開口,平靜而寒冷的聲音如同哄人入睡的歌謠,卻是令人錯覺自己即將永眠。
“但是那寒山夜鍾卻反咬一口,意欲取我性命,結果那丹丸和整個寒山盟的性命統統到我手中了。”滅滄瀾輕輕一捏右手五指,歪頭看定麵色絲毫未變的寒山夜鍾,隱隱覺出些許不對來。但是他的話全然是事實的重複,無懈可擊。
忽聽寒山夜鍾仰天一笑,笑得竟是連氣都有些喘不上來,指點著滅滄瀾如同對一個調皮的孩童說話,“滅滄瀾,你的故事編得真精彩!虧得你有臉當著全人界的麵撒謊,將自己搶了他人之物的行徑一應蓋過了!”
滅滄瀾微微睜眼,隻聽身後湧起一片聲浪:“果然是邪魔,這麼不要臉!”“那些話怎麼說出口的?寒山盟坐落在神州中心,就和我的門派相鄰!初入人界的地帶全是荒原,哪兒來的寒山城?”“寒山盟就算不甚出名,若是秘煉什麼禁忌之寶,估計也躲不過江湖飛探和黃金鳥的探查吧!”
大片聲浪湧入滅滄瀾耳中,點點解開著他心頭疑問,突然一聲脆響,那團鬱結的謎團驟然打開:寒山城一夜血殺,大約根本不是真正的寒山盟所為!
既然是修習傀儡術的聯盟,那麼寒山城的一切,難道沒可能全都是偶人假象麼?!
滅滄瀾天靈洞徹,大約想出了事情輪廓,暗惱自己開頭說了寒山城一事,竟是糊裏糊塗掉進了寒山夜鍾套話的圈套。那雖是事實,但無人可證,眼下卻成了他當著全人界的麵公然說謊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