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滄瀾輕側身形,血紋黑袍在一片微風中泛起褶皺,血紅長發絲絲掠起,任憑這潮水般的光芒呼呼然淹沒了身周一切景象。
忽聽一聲急促的吸入之聲,如同大片風霧一瞬間全部吸入一個極小的黑洞一般,滅滄瀾隻覺頭頂上的壓力猛然褪去,視線頓時清明。
濕潤的水汽成了真實可感的清涼,竟是立時便讓滅滄瀾的血紋黑袍沁出絲絲涼意。潺潺水聲就在耳邊,還有九天飛流一般的水花擊打之聲自頭頂傳來。滅滄瀾轉眼四顧,但見自己立身於一片奇妙洞天,腳下是略有崎嶇的青石路麵,兩旁皆是彎月形的水池,內中清水蕩漾,溶影波光溫柔輝映。
而兩麵水池之上皆是一道瀑布,雪白水花遠遠擴散,落入下方水麵之中打散了瀲灩水光,生於水池周圍的奇花異草更加發出柔潤的芬芳。
一片繁茂交錯的繽紛花藤交纏於天頂,道道霧氣般的迷離白光投射而下,落在青石地麵上化成流霜一般的光華。此處到處都是累垂花藤、叢生香草,不時有玉色輕蝶纏綿飛過,卻是沒有一絲土壤,那些奇花異草仿佛是從冷清的青石中憑空生長出來的一般。
滅滄瀾深吸一氣,法眼漸漸平靜下來,血光沉入深深的瞳孔之底。眼下的確沒有戰意了,亦感覺不到術法的蹤跡。雖然此地的主人能將術法隱藏得似是根本未曾布陣一般,但是以他那舉世無雙的功體也能捕捉到一絲蹤跡。
就在滅滄瀾深深呼吸雙眼輕眯的時候,那道清靈而又端莊的女聲再次傳來,此次了無飄於風中的迷離之感,豐滿親切地貼在耳邊,“滅公子果然是非凡人物,隻是讓我招待天下圍殺的滅宗凶手,我仍是有些於心戚戚呢。”
滅滄瀾驀然睜眼,隻見眼前一片繁花飛蝶之中擺著一座秋千,皆是由奇彩花藤編成,上麵端然坐著一個女子,紫白衣衫如同吸取了外麵那花海中的色彩精華,衣袂上繡著精細的翩躚蝴蝶,素手輕抬握住秋千把手,豐厚青絲隨風飛揚。
“嗯……”滅滄瀾上前幾步,血瞳輕睜便穿過了那些亂迷人眼的花色,看到一張秀眉罥煙、水眸含露的清秀容顏,如同一隻被水打濕了皮毛的白狐一般微眯雙眸,卻無一絲妖媚,反而滿滿的是一種惹人心生愛憐的嬌柔。
但是這嬌柔內又隱隱帶著一絲鋒利,滅滄瀾看清了那女子美眸深處的明光,那光芒堅定而悠久不散,如同盯著獵物的狐狸,同時又在瓦解著獵物的戒心。
“哈,天命宗主說他的麵子不足以讓我穩穩通入,眼下看來確是如此。”滅滄瀾揚手將那枚雙魚玉佩輕輕拋起,一轉手抓入掌內舉起,“姑娘能為不凡,外麵花海內的術法之陣真是費了我好大功夫。”
“但你還是破了。”那女子半麵隱入花影,輕輕在秋千上蕩著嬌美身軀,每蕩一下都有一雙玉蝶纏繞飛出,“我敢說,方才我那花瓣棋局之陣,就算是天命風流要破解都不會這般順利。”
“哎呀,我還以為姑娘會說‘連天命風流都破解不了’呢。”滅滄瀾眨眨眼睛,邪俊逼人的麵容上恍惚露出一絲困惑,卻讓人更感覺到寒冷的危險之意,“這樣看來,我並不是多麼厲害啊。”
“嗬……”那女子驀然停下蕩動秋千的動作,素指輕抬撩開一片花藤,終於將那張如同霧籠曉月、露凝春花一般的麵容完全露出,對著滅滄瀾柔柔一笑道,“你真是個可怕的人,你可知道?一麵邪魔之性,一麵少年之心,這兩麵竟能被你運用自如……真是天下最虛偽的人呢。”
這女子聲音柔美,話語卻是尖刻無情,滅滄瀾聽了卻隻是微微一笑,輕吸一口氣緩緩歎出道,“如今世道紛亂,若是將真心毫無顧忌展示於人,豈不是會死得很慘?”
“那你當真未曾對任何人真心相待過?”那女子微微歪頭,淡粉色的眼皮輕眨兩下,便又有幾雙玉蝶倏然飛開。
滅滄瀾微微眯眼,淡然轉眸的動作如同偶人,倏爾回神笑開道,“姑娘為何如此關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