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露從今夜白(1 / 2)

花好月圓,大理寺少卿夏侯咫正和夫人親熱之際,宮裏頭差人來報,說要連夜審訊一個女犯。

因而當夏侯咫牢騷滿腹地來到牢獄中,看見方綾那張陰譎的麵孔時,氣不打一處來。

方明義向他簡述了案件的經過,夏侯咫執了毛筆,邊塗黑女犯的麵額,邊斥問:“你是吃了幾顆熊心豹子膽,學荊軻刺秦,還整一出‘圖窮匕首見’來,是不想要脖子上的肉疙瘩窟窿殼了嗎?”

方綾一口咬住筆杆子,凶狠地瞪著少卿。

“嘿,你這歹人屬狗的嗎?給本官鬆口!”夏侯咫拽著筆尾,使勁地抽了出來,隻見三四道齒痕刮擦掉筆管的木漆。

方綾將木屑唾去,道:“我原本等著吃馮雪退的心肝脾肺,可惜被她躲過了。”

方明義猛抽她一記耳光,怒罵:“皇後的閨名也是你配叫的?!”

方綾從鼻中哼出一聲,道:“她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憑著那個丞相老子才顯赫。”

夏侯咫換了一把鐵鉗,瞅準時機,一下扯住了女犯的舌頭。“你嘴巴裏這團爛肉太臭了,本官替你拔了吧?”他佯裝用刑,方綾一刹那整個人都繃緊了。

“我還當你是多麼厲害的角色,原來也是怕刑罰的。說吧,你為何要謀害皇後,是否受他人指使?”夏侯咫鬆了鐵鉗。

方綾冷冷道:“無人指使,我就是看不慣她作威作福的樣子。”

夏侯咫狐疑地盯了她半晌:“你說謊!平常女子生妒,都使陰招詭計,你要害她必然有更穩妥的法子,何需當著大庭廣眾亮刀子?哪怕謀害成功,你也要搭上自己性命。”

“無所謂,我這條賤命換她一世富貴,值得。”

“又是借口。你在眾人麵前殺她,必是為了報複解恨。”夏侯咫搬過一把椅子,端正坐在女犯跟前,揣摩她神情的微末變化。

方綾無言,垂著頭,自顧看地上因長年陰濕而結起的厚苔。

“是為了皇上嗎?不像。”夏侯咫自言,“聽說你位分不高,大概連皇上的麵也沒見過吧?尋常人家裏正室嫉妒小妾,恨得深切乃是因為丈夫始亂終棄;你都沒有被寵幸過,用得著這麼極端嗎?”

方綾抬眼,麵無表情:“大人可不要小看女人的黑心腸。”

夏侯咫沒接她的話,向方明義問:“將軍知不知道今天宮宴上出席的都是何許人?”

方明義略一思忖,答:“宮內女眷為大多數,要說外人,皇親裏就隴西王一人,國戚嘛乃是皇後母家,丞相並其公子而已。”

少卿點點頭:“隴西王常駐封地,逢年過節才進京,和皇帝都不太熟絡,能和皇後扯上關係?本官看著不太可能。但要說到丞相一家,那就極有疑問了……難道犯人是為了在馮家父子麵前行凶嗎?”他踢了方綾一腳。

女犯“嘿嘿”笑了,說道:“看來大理寺少卿之職也不是豬頭狗腦都能勝任的。沒錯,我就是這個目的。”

夏侯咫與方明義相望一眼,繼而道:“皇後與馮氏父子乃是父女姐弟的關係,你要報複,難道也是為了兄弟父母?”

方綾忽地狂笑起來:“大人神思敏捷,自己去查證啊,老來問我做什麼。”

夏侯咫即刻吩咐手下人:“去查犯人的生平、家世。一有情況,速速來報。”手下人領了命令,奔忙而出。

“你要聰明呢,趁早招供,咱們也就省點時間,本官好回去補個覺。”夏侯咫打了數個嗬欠。

方綾不理。

夏侯咫拍一拍方明義的肩膀:“看來要煩請將軍和本官一起熬過漫漫長夜了。”

“無妨,我也希望早點弄明白這事兒。唉,皇上為救皇後而受傷,我失職所在難以推諉,大概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方明義哀道。

夏侯咫勸慰:“將軍先放寬心。女人是皇上的女人,他自己不提防枕邊人,出了事來怪罪我們?這可是沒天理的呀。聖上英明著呢,斷然不會遷怒將軍。”他不知從哪裏翻出幾壇水酒——許是平日裏職守的獄卒偷摸留下的——抓過兩隻破盞,與方明義對飲起來。

雞鳴三遍,天光微白。

夏侯咫與方明義正迷糊,牢獄中一陣瑣碎的腳步。

“大人,查出來了。”手下的官差送上來一遝紙。

夏侯咫精神大振,他接過文書材料,匆匆翻看兩眼,臉上的表情從洋洋自得變得為難起來,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蛋兒。

“少卿大人,有何不妥嗎?”方明義問。

夏侯咫看了看他,語氣不甚友好:“我還想問將軍,這是什麼意思。”他把其中兩張文書遞給方明義。

方明義先時還一臉不解,等看過那些個白紙黑字後,麵孔紅紅白白青青紫紫,很不好看。

夏侯咫一副吞吃了蒼蠅的表情:“將軍,你把自己的閨女送到牢裏來,也是真厲害啊。”

“休得胡言!老夫隻有一房正室,育有一個男丁,哪來的閨女?”方明義指著犯人怒罵:“好你個歹人,竟敢偽造身世,賴到老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