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頭當差的各位,沒有耳聰目明的好天賦,哪怕十條命都要嗚呼哀哉了。在尊榮富貴的主子跟前混,所得好處自然比掖庭宮裏的粗使婢女太監多得多,但腦袋和脖子也是鬆脫脫的,頂罪替死是家常便飯、傳話交洽則義不容辭。這不,冬沁得了小宮女的線報,一路小跑回泰蘭殿,也不管衝沒衝撞位分低的內命婦們。
她的主子蕙妃正給吳王郭瑀喂飯,這小子踏在調皮搗蛋的年齡段兒裏,死也不肯把屁股安放在椅子上,滿殿亂跑;他嬌豔欲滴的母妃就捧著碗追趕,裙擺被米飯粘在地上,飄逸不起來了。
“瑀兒,你再不老實,本宮就向你父皇告狀去了!”
吳王歡快的腳步急刹而停,扭過臉,不識好歹地頂嘴道:“母妃想得美,父皇在母後娘娘的宮裏,才不會理你呢。”
蕙妃的嘴一歪,無比尷尬地杵在原地,看著兒子肆無忌憚地往殿外跑去,宮女嬤嬤們大呼小叫著跟隨在後。
“吳王年紀小不懂規矩,你們當奴才的不知規勸,該罰!”及時返回泰蘭殿的冬沁一把揪住吳王的胳膊,徑直丟給守門太監,“帶吳王去太傅那兒背書,你們跪著伺候。”
冬沁是蕙妃的貼身宮女,她說話的效力和主子沒有太大差別,所以餘下的奴才唯唯諾諾地應答著,將還沒回過神的吳王架走了。
蕙妃把碗筷往案幾上一丟,鬆了口氣:“還好你來了,不然本宮獨自一人真對付不了瑀兒。”
“娘娘對吳王太過寬緩不苛了,若是嬌慣了一身壞毛病,這可如何是好。”冬沁給主子整理了衣衫,愁眉不展。
蕙妃初時不以為意:“本宮這算嚴厲的,如果他父皇在,寵溺之下這小猴子更要上天入地不得消停了。”
冬沁搖了搖頭,道:“皇上疼愛吳王不假,但他對寧王也上心得很哪。”
“此話怎講?珩兒像安定公主,文文靜靜的孩子、鬧不出什麼花樣,本宮看皇上對他態度很一般嘛。”蕙妃扶了扶鬆垮的朱玉寶簪。
冬沁歎氣不已:“偏是這個不動聲色的寧王成了皇上‘唯一的安慰’。”
“啊?”蕙妃手一抖,簪子跌落在地,把寶石摔飛了。
“奴婢方才得了消息,宜妃領著安定公主和寧王在皇後宮中同皇上談話,那場景真是和和樂樂、父慈子孝哇。”
蕙妃訝異:“皇後不是病著嘛,皇上能高興的起來?”
“千真萬確。據說寧王吐露了許多肺腑之言,皇上聽了暖心的很,連帶宜妃都得了讚揚。”
“王采兮這女人是怎麼回事?”蕙妃握緊了手掌,“她明知皇上因馮雪退病重而憂心忡忡,還敢送上前去討罵?這皇上也怪,既然裝出愛妻心切的樣子,就不要當著病患和出身下賤的女子恩恩愛愛嘛。”
“娘娘此言差矣。”冬沁撿起了寶石,小心翼翼地包在手帕中,“宜妃變了個法子討恩寵,把皇上唬暈了。”
“是什麼法子,你快說!”
冬沁努了努嘴,道:“大概她之前教了寧王一番體己話,讓寧王代自己去安慰他父親,勾起了皇上對家庭的感懷之情,甚至還把無子無女的皇後撂在了一邊。”
“嘁,這女人,慣會趁虛而入!誰不知道她當年就是這樣爬上了主子丈夫的床,僥幸懷孕、賜了位分!”蕙妃不屑道,“那她這會兒得了什麼好處?”
“也算不上什麼好處,也就是求了皇上將武威長公主的婚事提前操辦,美其名曰為皇後衝喜。另外,她還薦了個大夫給皇後治病。”
蕙妃覺得蹊蹺:“前一事本宮尚可理解,許是她怕夜長夢多、親家悔婚,早點嫁了女兒方能放心。但是這後一事,本宮想不明白——如果治好了,皇上和馮雪退恩愛纏綿,還能想到她?如果治不好,她便是天字一號被遷怒的人。橫豎都不是好買賣,宜妃這麼精明的人居然敢淌這趟渾水,本宮實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