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賊,當初你忍心殺害我的爺爺和爹爹,以及兩位堂伯,怎麼不見你掉一滴鱷魚眼淚?”劉嫣滿臉激憤,咬牙切齒地喝道:“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去見閻王了,便在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想求得姑奶奶心慈手軟,沒門!立刻閉上你的狗嘴,誰要你用這髒口來品評我爺爺的詩句,沒的玷汙了我劉家的門風。”
段匹磾仿佛並沒有聽到她的話,對那威逼上來的利刃也視而不見,他隻是顧影自憐地歎息道:“老夫一生縱橫天下,雖殺人盈野,但無怨無悔,唯獨對於劉兄,實在是心懷愧疚,難以自釋。想當年,我和他惺惺相惜,一起切磋武藝箭法,一起縱論天下大事,那是何等意氣風發。劉兄一生光明磊落,為海內蒼生傾盡心力,而我卻小肚雞腸,對他的成就和地位心懷妒忌,後來更是誤信小人讒言,為了一時的貪念,竟做出了那種喪盡天良的舉動。這些年來,老夫痛定思痛,追悔莫及。對於劉兄,實在是汗顏無地,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沒臉再去見他。”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轉頭凝目望向劉嫣,麵露疑惑之色:“這些天來,諸位壯士一直陰魂不散地尾隨著我們灰狼團,老夫還疑心到底是哪些仇家又找上門來?隻是因為當初聽說劉兄一族都被趙國石氏屠戮殆盡,所以未曾想到他還留有後人來尋仇,今日方始得知,倒去了一層心病。正所謂天道循環、因果報應,當初做下的孽,總有償還的一天。老夫能死在劉兄後人之手,沒有喪命於蠅營狗苟之輩,也算鴻運高照了。”
劉貴上前一步道,肅然說道:“天可憐現,當初太尉大人蒙難,趙國羯奴趁亂攻破晉陽,對其留在城內的家眷大肆搜捕,幾乎所有人都慘遭毒手,幸虧陳奶娘把劉遵少爺留下來的、尚在繈褓中的唯一獨女和自家親生女兒掉了包,隨後又墮城逃出,千辛萬苦將小姐帶去汾河南岸軍營,親手交予到老朽手中,才終於保住這唯一的一絲骨血。”
段匹磾欣慰地點點頭:“劉家有後,劉兄在天之靈也會得到些許安撫。”
“貴伯,跟這老賊多囉嗦什麼?”劉嫣俏臉凝霜,頓足叫道,“咱們又不是來敘舊的?還不快點擺起供桌香案,祭奠我爺爺和爹爹的英靈?”
劉貴應命而去。段匹磾再次發出一聲苦笑:“丫頭,老夫這條賤命已經虛擱多時,早該壽終正寢。隻是..”他回頭向趴在馬背上的段光耀看了一眼,“我死之後,你們能不能放過我這唯一的侄兒..”
“大伯,既然是仇家找上門來,何必低聲下氣向他們求情?”段光耀用盡力氣先自叫了起來:“大丈夫死則死爾,有何懼哉?光耀今日當追隨大伯於地下,絕不苟活於世。”
“好,既然你們都要一心求死,那就休怪姑奶奶不客氣。”劉嫣見這爺倆兒如此硬氣,起先也有些動容,但隨即俏臉上煞氣衝霄,牙關一咬發狠道:“殺祖殺父毀家滅族之仇,不共戴天。羯奴石氏惡貫滿盈,全體受誅,已經被老天爺整治完畢。唯獨你段老賊還在苟延殘喘,今日姑奶奶就用你的狗頭祭奠先祖先父的靈位。”
劉嫣話音剛落,突然感到眼前一花,一團灼熱跳動的火光瞬時撲入自己的眼簾。隨即又是一聲馬兒撕心裂肺般的鳴叫,火光中,隻見段匹磾身前的戰馬猝然間長身而立,尾巴上烈焰騰騰,竟已燒灼起來。緊接著,它撒開四蹄,衝著劉嫣風馳電掣直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