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十丈見方、金頂玉璧的綺麗廳堂,坐落在植滿青鬆翠柏的花園中。繪著玲瓏水月的綺麗屏風將房間分隔成為前後兩間。晨曦透過窗欄灑入後間室內,仿佛純淨的流水四散流淌,將浸染了一夜的黑暗與渾濁全部一掃而空。但唯有一處,不管它如何努力,都無法將其洗滌幹淨恢複原貌,那就是廳中那位尊貴賓客的臉膛。此刻他就像一頭被驅逐出群的暴怒野狼,在廳中央一刻不停地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把牙齒搖得“咯咯”響,兩道仇恨的目光從細小的蜜蜂眼中直射出來,裏麵還間或夾雜著幾絲悲哀與愁苦,令人不忍卒視。
“士少賢弟......為兄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畢竟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坐在廳堂上首胡床上的一個中年壯漢一邊整理頭頂上歪了的帽,一邊對眼前的尊客勸說道。一圈光暈從帽簷下鑽了出來,閃閃發亮,原來這人天生謝頂,光禿禿的額頭上寸草不生。
“子高兄......你是知道的。”尊客停住腳步,轉向床上坐者,淒婉地說道:“我祖約膝下有四子,人丁雖還算得興旺,但除了長子渙兒,其餘三人皆不成器。某家一直希望讓渙兒接替我的衣缽,將來光宗耀祖、張大門楣。未料到今日竟然......竟然遭遇......我心中如何能不痛?如何能坦然接受這飛來橫禍?”
說到這裏,祖約動了感情,捶胸頓足,淚如雨下。
禿頭壯漢看到他悲痛欲絕的樣子,心下也是不忍,正想再次出言勸阻,卻聽屏風後麵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祖叔叔,逸兒前來領罪,請祖叔叔不吝責罰。”
話音稍落,一個纖瘦清秀的人影已經從屏風後閃處。來者赤裸上身,背後插著一株兒臂粗的荊條,徑自走到祖約麵前納頭便拜,一邊叩頭一邊聲淚俱下地說道:“祖叔叔,逸兒無能,未能護得渙兄周全,導致他無端被害,逸兒真是罪該萬死,還望祖叔叔不徇私情,對小侄重重懲處,以慰藉渙兄在天之靈。”
祖約麵沉似水,渾身不自禁地抽搐了幾下,隨後來到那蘇姓少年的身前,伸手將其扶起,淡然道:“賢侄不必延攬罪責。此事本與你無關,怪隻能怪小兒過於好勝鬥狠,且學藝不精又不知進退,所以才會有今日之禍。”說著,他又解下了蘇逸身上的荊條,將其輕鬆地一撅為二,丟到了一邊。
“小侄謝祖叔叔明斷是非、寬仁大度。”蘇逸躬身再拜,感激涕零地說道。
“逸兒。”坐在胡床上的禿頭漢子伸手指向屏風後的幾道人影,“他們......就是害死你祖渙哥哥的罪魁禍首嗎?”
“不錯。”蘇逸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對手下厲聲吩咐道:“把那兩個人犯押上來。”
站在屏風後的家丁們“諾”了一聲,隨後便見一大一小兩名五花大綁的男子被推搡著走了出來,徑直來到廳堂中央。
“跪下!”隨著家丁們的一陣怒喝,年紀幼小的那名男孩被一棍掃中小腿肚,吃不住痛隻好屈腿跪了下來。但另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壯漢卻硬朗得很,無論家丁們如何打罵踢踹,他卻把腰板挺得比鬆樹還直,橫眉怒目昂然不跪。
“嘿!你個不知好歹的王八羔子,見了蘇侯爺跟我家祖將軍,還敢如此無禮?”先前那個名叫童老三的祖府家將火冒三丈,一邊破口叫罵,一邊掄起啞鈴般大小的短柄鐵錘,朝丁曉武的膝蓋狠狠敲去。
膝關節的十字韌帶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這一下若是砸實了,丁曉武下半輩子就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了。但幸運的是,一旁早已怒不可遏的祖逸按捺不住心中憤恨,搶先打出了一記重拳,同時口中怒罵道:“直娘賊,到了這裏,還敢耍威風,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