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泰坦尼克式的災難沒有發生。果然是船小好掉頭,樓船衝角已經近在咫尺,上麵鐵皮的花紋和鏽跡也已清晰可見,但卻始終差了些毫厘,最後並沒有撞上來。隨著那頭張牙舞爪的怪獸撲了個空,兩艘船彼此擦肩而過,互相交錯駛離了對方,漸行漸遠。
雙方曾挨得如此之近,以至於走舸上的人把對麵敵船上傳來的凶野的喝罵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蘇家和祖家的兵丁們顯然沒料到對方竟然能躲過這勢在必得的致命一擊,等到別人揚長而去,再想調頭卻已追之不及時,立即都傻了眼。他們失望之餘,忍不住戟指對方破口大罵。劉牢之和庫力克豈是吃虧的主兒,也跟著咒天罵地,把一堆惡言潑語係數奉還回去,及至雙方相距已經很遠,罵戰仍舊沒有停止。
就在走舸上眾人長舒一口氣,慶幸自己躲過一劫的時候,忽然聽到樓船上傳來一片刺耳的“嘎吱”聲。緊接著,就見對麵甲板上陡然升起一片白色煙塵,如交織的綿網,在空中劃過一條漂亮的弧線後,風馳電掣般向自己頭頂摜落下來。
“是石頭,龜孫子的船上裝有投石機。”這次是劉牢之眼尖,提前發出警報。“快,甲板上的人趕集散開躲閃,千萬別被他們砸中。
“嘩!嘩!”沉重的石塊如炮彈般在走舸四周砸落,激起丈許高的水柱,浪花不停地飛旋湧動,衝擊著眾人乘坐的走舸,仿佛一個力大莽漢,一個勁地對船板拳腳相向大打出手。而小船毫無招架之功,恍如風雨中漂泊的落葉,左搖右晃仿佛隨時都要傾覆。多虧了彭水生這枚定海神針,雙手牢牢地把住舵柄,左擺右轉,在驚濤駭浪中快速穿梭,同時還要避開天空中流星般飛來的石雨。但是對麵投石機每次拋過來的並非整粒的大型石塊,而是一堆堆木瓜大小的碎石,屬於麵殺傷形式的榴霰彈,不是點殺傷的動能彈,因此給小船的躲閃增加了許多困難。終於,船身在避開一道翻滾過來的波浪後,無法躲開接踵而至的幾枚石塊,被當場砸中了船頭,隨即猛地一沉,船體跟著向前傾斜開去。
那些石塊顯然經過了人工打磨,每塊中的每一麵都呈現出多邊形,棱角分明而鋒銳,將船頭木質甲板當場砸得凹陷了進去,同時下麵支撐的龍骨和艙外壁也經不起重壓而開裂,洶湧的水流順著裂縫噴射進了船體。
“快點!快把石頭清理掉!”吳獺子一邊叫著,一邊把一塊嵌入破損甲板的石頭摳出來投入江水。銳利的鋒刃劃破了他的雙手,鮮血不斷滲出,他卻渾然不覺,心中隻是一個勁祈禱著不要再有石彈射過來,否則一旦擊中,後果萬劫不複。
說也奇怪,那條大船在一擊得手之後,卻沒有乘勝進攻,而是調轉船頭,向反方向駛走了。但這時也沒有人再注意它了,因為石頭雖然已被清理幹淨,但船艙內鬱積的江水已達到了齊腰深,破損的缺口裂縫已無法修複,而且在水流衝擊下還在不斷擴大。這個時候的船隻還沒有發明水密隔艙,所以麵對危局,船員們束手無策,隻能眼看著走舸一點點向水中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