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教坊司外便來了幾名短衣勁裝的健壯男子,站在院外高聲叫門。
門衛們還未見過如此囂張的來訪者,雖然教坊司不是皇宮大院,但也容不得別人傲慢無禮。他們氣急敗壞地跑出來,剛想出言嗬斥,卻見對方一名隨從將手中黃絹一亮,鮮紅的半尺方印赫然顯露,就像紅彤彤的日光一樣奪目耀眼。門衛們一見之下,當場嚇得骨酥腿軟,雙膝一曲紛紛跪倒在地。
劉牢之眉間一凜,攤開聖旨朗聲宣讀起來。還未念完,就見門房豁然大開,一身紫衣玉帶的孫綽快步趕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沒有睡醒的倦怠。
“哎呀,不知方大人駕到,在下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孫綽滿臉堆笑地湊上前說道。
盡管孫綽長得不難看,甚至可以算上個帥哥,而且為人處事彬彬有禮。丁曉武每次見到他那白淨的麵龐與頜下三縷長髯,都覺得說不出的便扭,仿佛一條毛毛蟲趴在身上,又是惡心又是發怵。然而他知道此人身為長史,不僅僅是謝安的學生幕僚,更是晉朝的正規官員,所以隻好耐著性子上前與他把手言歡,盡量用禮貌的態度說道:“孫大人..在下的來意想必您已經知道了,並非在下有意打擾,而是..太後皇上已經傳了詔書,若在下不奉詔,乃是欺君之罪,請大人體諒。”
“好說好說,”孫綽笑道:“方大人請隨我來吧。教坊司一應人等都已經集合在了前堂客廳和牡丹園,大人可前去仔細一一辨認,找到了就知會在下一聲,在下已經得我家教坊使大人指令,讓您和那位石姑娘高興平安地離開。”
“如此就多謝孫大人了。”丁曉武應了一聲,抬腿邁過門檻,走進大院。楊忠和劉牢之等人也要跟進,孫綽卻閃身攔住,語帶愧疚地說道:“二位壯士,實在對不住,皇榜上隻答應放方大人一個進入教坊司尋人,其他人未得詔令,不得擅入,請二位壯士能夠體諒。”
“你這教坊司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劉牢之不忿地叫道,剛想硬闖,卻被楊忠好言勸住。
丁曉武勸住眾人,說道:“皇上詔命在此,你們又在門外守候,我怎麼可能會有事?都放心在這兒等一會吧,我去去就來。”
說完,他緊跟上孫綽,沿著走廊徑自向廳堂中走去。
廳堂中已經集合了一大批舞伎女樂,個個花枝招展,都有沉魚落雁之容,其中有一多半也是高鼻大眼,膚色白皙的羯女。但丁曉武一一上前觀瞧,仔細審視了好一會兒,卻沒有發現石夢瑤。
“如果方大人沒有找到,那後麵的牡丹園還有另外幾組樂隊,請大人移步去後園看看如何?”孫綽道。
丁曉武點點頭,一聲不吭地來到牡丹園,這裏聚集的人更多,但相貌卻普遍差了一截。看來前麵廳堂中展現的是上品,這裏展現的卻是凡品。盡管如此,丁曉武還是耐心地把這上百號人仔細地一一查驗,直到半個多時辰後,才怏怏不樂地抬起眼簾,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怎麼?還是沒有嗎?”孫綽露出奇怪的表情,隨即歎道,“可能是情報有誤,抑或遇上了其他一些偏差,但是教坊司所有的女樂女奴都在這一帶了,實在沒有多餘的人啦。”
見丁曉武神色鬱鬱,始終沒有張口。孫綽也覺得有些無趣,尷尬地笑道:“方大人,這次找不到不要氣餒。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相信方大人和石姑娘吉人天相,今後定會重逢於世間,請大人不要氣餒。”
“孫大人。”丁曉武等對方話音一落,便開口提出了新的要求,“在下想到教坊司後院去,那裏我還沒有查檢過呢,總要過去看看,如果真找不到,那才會徹底死心。”
“啊?”孫綽聞言卻吃了一驚。“方大人,不是在下不想讓你進去。也不是我故意刁難,實在是..後院藏有教坊司的大批禮樂之器,許多樂器來自先秦甚至商周,件件古老,彌足珍貴。教坊司因此定有規矩,不許外人隨便進入,以免不懂行的人無意間碰壞樂器,得不償失。況且,您方才手中所持的聖旨,上麵也隻是讓你在前堂搜索,沒說可以讓你直接進入的條令。因此,實在對不起,請方大人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