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低沉而蒼涼的簫聲打破了夜的靜謐,若虛若幻,如泣如訴。陳妙芸聽到樂聲,心情猛然一震,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整整衣衫,轉身輕輕步出帳幕,循著那聲音找了過去。
走出營地,穿過一片樹林後,陳妙芸來到一條小溪邊。溪水潺潺如洗,映照出一個白袍銀甲的少年將軍的身影,此刻他正端坐在岸邊,手撫一隻七孔竹簫,沉浸在音樂所帶來的意境和遐想中。旁邊矗立著一匹白色的駿馬,正對著主人微微頷首,明亮的大眼睛中顯露出一絲愴然,仿佛也被那悲涼淒婉的簫聲所感染。
陳妙芸靜靜地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生怕打擾了對方的興致。但那白袍將軍雖沒有回頭,卻已然知曉有人來了,當即放下竹簫,轉過頭把一對寒沉似水的目光望向來者,眼神中透著一股悲戚,一股遺憾。
兩人對視良久,陳妙芸最先忍不住開口道:“玄哥哥,你......你怎麼跑來了?”
那少年將軍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道:“妙芸,我來,隻是想看你最後一麵,往後......恐怕咱倆都要各奔東西,再無想見之日了。”
“怎麼可能?玄哥哥你不是奉命長期駐軍江北嗎?以後還會遷居徐州,離丁曉武的駐防地並不遙遠,咱們怎會見不了麵?”
少年將軍瞅了她一眼,說道:“我擅自派遣胡彬帶領一隻北府兵精銳去保護那個姓丁的新同僚,結果開罪了叔叔。雖然咱倆事先想到利用殷浩伯父的那封信箋來搪塞此事,並打著桓溫的旗幟來冒名頂替,從陶侃搜查的目光中避開嫌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咱倆到底還是差了一招,以至於我叔叔大發雷霆之怒,剝奪了我的全部軍權。如果不是因為我是他倚重的親侄兒,恐怕我就不是僅僅賦閑回建康待命,而是被關到廷尉署大牢了。”
“這......這怎麼可能?”陳妙芸驚惶道,“我們不是計劃得很周詳嗎?我跟著姐夫來到江北勞軍,這時殷浩大人已經獲悉陶侃要對丁曉武動手的陰謀,所以寫信勸說姐夫要務必插手幹涉此事,不可讓他們傷了朝廷的棟梁。而我模仿殷大人的筆跡又寫了一封信交給你,裝作殷大人連發來兩封同樣的信箋。殷浩一直是姐夫的至交好友,姐夫對他也言聽計從,所以你依照信上的要求辦也並非擅自出手,何況情況迫在眉睫,若還要向姐夫請示,一切就都來不及了。這個理由無可辯駁,為什麼他還要大光其火撤你的職?不行,我上廣陵去跟姐夫論理去。”
“妙芸。”少年將軍一把拽住了她,“你不知道內情,豈能去自投羅網。再說,你已經為了那人......偷偷私跑了出來,這一回去,難道就不怕再也脫離不了叔父的手掌心了嗎?”
“內情?到底什麼內情?”陳妙芸越發詫異。
少年將軍歎了口氣道:“內情就是,那個王泰和他手下的兩千多名鷹隼銳士,都是陶侃太尉劃撥給叔父謝安的,讓他見機行事。所以他在路上伏擊丁曉武的隊伍,是叔父一手安排。叔父和陶侃兩個早已勾結在了一起,要置那姓丁的於死地。”
“啊?怎麼會這個樣子?”陳妙芸驚道:“難道姐夫就為了那個石夢瑤,為了一個女人,非要處心積慮地殺掉丁曉武?他也太小肚雞腸了吧,哪是幹大事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