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武皺了皺眉:“你所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但是我總覺得,大敵當前,不思團結退敵,卻勾心鬥角算計自己人,實在不是取勝之道。”
陳妙芸湊上前,雙手握著椅子扶手,冷然道:“優柔寡斷,婦人之仁,更是敗亡之道。”
第二日天剛破曉,晉軍已在城牆上嚴陣以待,但對麵的燕軍卻遲遲未動。眾人等到將近正午,仍不見對麵十幾裏外的敵軍營帳中有何動靜。大夥十分納悶,劉牢之不耐道:“這幫龜兒子怎麼還不出來,難道昨日被咱打怕了,連夜卷鋪蓋逃了,留下一座空營故布疑陣?”
他話音剛落,忽聽城下傳來一片悠遠綿長的號角聲,響徹雲霄,隨後便遠遠望見那片模糊的敵軍營地中冒出一條黑線,越變越粗,漸漸形成一大片濃厚的烏雲,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那烏雲漸離漸近,眾人耳邊也跟著隱約傳來一陣陣哭喊聲,順著風在城頭上來回繚繞,仿佛鬼哭神嚎,聽得人陣陣揪心。直到此時,大家才看清跑來的竟是一群群手無寸鐵、衣衫襤褸的老百姓,看裝扮全是附近的住戶人家。人群中有壯年男子,也有老弱婦孺,一個個哭哭啼啼,楚楚可憐。他們身後,跟著身騎快馬,窮凶極惡的鮮卑武士,手中拿著皮鞭,像趕羊一樣把老百姓驅趕著滾滾向前,誰要是跑慢了,便一通皮鞭將其抽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眼見潮水般的人群洶湧撲向了城牆,晉軍一個個都驚呆了,心中六神無主,也全然忘記了做任何阻止。劉牢之在城頭上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衝著身邊的兵士虎吼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放箭阻止他們。若任由其湧上,城牆就要被衝塌了。”
士兵們還是沒有動,劉牢之急得狂呼亂叫,旁邊匡孝卻無奈地搖頭道:“劉兄弟別叫了,此城中的士兵都是從附近村鎮招募來的,城下這些老百姓都跟他們沾親帶故,弟兄們豈會殺害自己的親人?你說破天他們也不會動手。”
片刻之間,老百姓已經跑到了城牆邊,一個個跪在城下哀嚎呼喊,請求城上士兵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去。匡孝見狀,心念電閃,慌忙帶著自己的親兵趕緊下城樓把好四麵城門,防止那些心軟的士兵開城延敵。
匡孝的擔心不是多餘,隻見下麵有不少士兵正在清理城門前的巨石。先前因為擔心敵人破城,匡孝已下令用大石塊將所有城門堵死,虧得多做了這一步,才不至於讓城門被自己人洞開。
“停!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匡孝衝著那些士兵怒吼道:“那些鮮卑韃子就混在百姓中間,你們開城門正好把他們也放進來。現在燕軍要利用那些百姓,暫時不會殺他們,但是城破之後,玉石俱焚,到時候別說救不了你們的親人,連你們自己也將性命難保。”
人群中響起不滿的噓聲,一個不服氣的聲音高叫道:“匡大人,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您的親人不在其中,我們都是有家有口,誰沒有父母爹媽,咱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韃子兵虐待殺害嗎?”
這邊城門口在爭執不下,城牆上也是亂作一團。果然如匡孝所說,城外百姓中混著不少鮮卑奸細。隻見人群當中,有一個個平民打扮的人拿著鐵鍬,在城牆根下不停挖掘,客串起了施工拆遷隊。這夯土堆成的城牆再怎麼厚實,畢竟也是支撐在地基之上的,哪裏經不住對方這麼折騰?時間一長,必然會開裂失穩,傾斜坍塌,而城牆屏障一去,晉軍就會遭遇滅頂之災。
陳妙芸風風火火地跑進府衙,卻看到丁曉武正反複觀摩著一張牛皮上繪的圖畫,看得津津有味。陳妙芸一見,頓時氣不打一處出,上期劈手奪下牛皮,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珠,惱怒地埋怨道:“都什麼時候了,十萬火急啊。命都要沒了,你還有閑心在這兒研究圖畫?吃飽了沒事幹是怎麼著?”
丁曉武有些委屈地聳了聳肩:“我剛才看的是海陵城的平麵地圖,又不是在磨洋工,至於急成這樣嗎?陳姑娘,不是我說你,我現在越發覺得你像我以前的中學班主任,時時像防賊一樣盯著人家的一舉一動,嚴格的近乎變態,再這樣下去我真要被折騰成精神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