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訪?這大清早的,莫說百官還未上朝,恐怕一半的百姓都也沒有起來,卻是有何人來敲自己一個店宅務公事的門?馬陽平略一思索,實在是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盡職盡責,一沒中飽私囊,二沒出過什麼差池,也不至於是刑部為了避人耳目而一大早地來提人送審,便稍稍安下心來,理了理身上衣裳的褶皺,便囑咐老奴帶自己去開門迎客。
馬陽平當然識得蕭南笙,這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比自己足足要年輕二十餘歲,但論官階品級,卻和自己同是五品,更要緊的是,蕭南笙何許人也,幾乎是楚帝司馬玉秀身邊形影不離的親信,這大早上的來找自己,莫非真是蒼天開了眼,皇上知道自己這一年多來在店宅務這個小池塘裏勞苦功高,已經到了可以擢升重用的時候了?
不對啊,即使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真能被皇帝看到並賞識,那也應該是吏部的員外郎來找自己才是,卻為何是狀元郎出身的謀士蕭南笙?
馬陽平心中的小鼓錘得咚咚響,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地堆滿了笑容,道:“原來是殿前參知蕭南笙蕭先生,這般大清早的,不知你不在陛下身邊適應,卻來寒舍找在下所為何事?”
蕭南笙看著馬陽平那堆滿的笑容的胖臉,隻覺得那臉上的褶皺也恁是多了一些,一時間竟忘了心中的煩惱,隻覺得有些好笑,直過了半刻,才朝馬陽平笑了一笑,禮貌地拱手施了個平級禮,道:“馬大人,在下是來請教,在我中楚南部的銅丘城裏,可否有從帝都調派過去的官員長居?”
“銅丘?”馬陽平眉毛挑了一挑,詫異道,“銅丘可是原本越國的國都,如今已經被陛下下令改建成為我朝南境最大的軍鎮,今年早些時候,才調派了白逢遠白大帥帶本部兵馬前去駐守,節製南境各軍,這城中歸我店宅務管轄的屋子,應該也大多都是白大帥麾下的將軍們所住,不知蕭先生這是哪裏來的興趣,卻是要打聽這個?”
“這你就甭管了,”蕭南笙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毫不客氣地繼續往馬陽平的屋內去走,好像這屋子的主人,本該是他蕭南笙的一般,“你可能幫我查查,自今年往前的十年之內,由帝都派出前往銅丘常駐者的姓名,以及這些人在銅丘居所的變化?”
馬陽平聽罷,眼珠子咕嚕一轉,心道這蕭南笙往常裏與自己並沒有什麼交情,眼下上門,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且不說究竟為的是什麼事情,但論其是楚帝司馬玉秀的跟前心腹,這樁事情自己還是莫要多嘴,隻管照辦了便是。
馬陽平心中如此想著,嘴上便已趕緊接道:“那蕭先生可算是來得巧了,這些時日我正在梳理自我中楚開國之前的一些文檔,其中有一些還是前朝的戶部留下來的,本不歸我店宅務管理,但卻也不知怎地,戶部侍郎黃大人卻是把這些活計一股腦兒全甩給了我,這不,就在我後屋裏放著,我且去找找,應該是正好有關於銅丘的記錄。”
蕭南笙看著馬陽平慢吞吞往後屋裏走去,心中卻是哭笑不得,這馬陽平官職雖不高,也並非身處什麼顯要的職位,隻是這一身的官場功夫,倒是打得像模像樣,明裏是把自己的問話回得滴水不漏,皮下卻是有意無意地又參了戶部侍郎隨意推諉工作的一本折子,真當是人精也似。
過了片刻,那馬陽平從後屋裏走了出來,懷裏卻抱著足有五六本書冊,其中兩本是紙書的原本,其餘的則是竹簡的抄本,大約是方才馬陽平所說前朝留下來的文檔,隻因當年帝都的那場大火讓典籍焚燒殆盡,搶救下來的一些,司馬玉秀便命人重新抄錄了幾分,各自分歸六部收藏。
馬陽平將這些書冊往桌上一擺,便招呼蕭南笙過來一同查看。
蕭南笙笑了一笑,往前走了幾步,俯身做了下來,隨手拿起一本竹簡便要看起來。
“蕭先生拿的這冊,應當是楚曆154至156年間銅丘城往來官員住所的記載,當時的越國全境,已是被楚國給占了。”馬陽平抬頭看了看蕭南笙手裏的竹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