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青這才明白,李源一之所以遲遲不肯把自己的計劃詳細說與大家聽,無非是擔心軍中有忠厚如何挺進之人,會因為不忍計劃可能讓尚存的友軍尋到這死路裏來,而對任務有所抗拒。
但是,葉楚青也相信,莫說其他人,就連反應最大的何挺進自己,又如何不在心裏明鏡也似地知道,眼下除了用此法之外,安奚城中區區六百人馬,要想從這南疆往中楚腹地去逃,那何止比登天還難?
再者,即使沒有這安奚城中的狼煙示警,誰又能保證,在野外失去了城池之險的其餘楚軍,一無補給支撐,二無工事防禦還能幸存多久?
這其實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隻是需要有一個人冒著心狠手辣的罪名,來做出選擇罷了。
葉楚青突然覺得自己以往似乎並不是那麼了解他的頂頭上司李源一。
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將官,非但武藝了得,而且與人親近,頗得人心,一直以來自己隻當他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儒將。而在冷江之後的一番曆練之後,李源一或許在內心已經開始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內心算計、殺伐取舍,言語之間可以看出,似乎是越來越像是葉楚青印象中的司馬玉秀、白逢遠,乃至李源一的生父李開溯那般的名將了。
葉楚青想,能不能擔起別人不願意去擔的責任,敢不敢把必須要死的士兵推向死地,這種不招何挺進這般忠厚誠實的軍人所待見的“陰狠”一麵,或許便也是為將帥者,與做一名普通兵士或者低級軍官的人,最大的區別吧。
“葉兄弟,”李源一看向葉楚青道,“你且看看帳外的天色如何?”
葉楚青正心中打著小鼓,被李源一突然一提,倒也了愣了一下,匆忙反應過來,便往帳外方向走出幾步,掀起簾帳,往天上看去。
“將軍,”葉楚青道,“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晴朗無雲,還能看到月亮與星星。”
“如此便好,”李源一似是很滿意這個回答,收起剛才的怒色,淡淡道,“與我前幾日來的判斷無異,明日裏應該是個大大的晴天,數十裏內,當無礙於看到狼煙。”
眾人聽罷,心中雖是心思各異,卻也不得不又多了幾分佩服,看來李源一老早便將主意打定,連天相也早就觀察了個大概,隻等著適宜的時候,撥馬出城便是。
“諸位,時間緊急,各行其是吧。”李源一再看看了眾人,目光更是在何挺進的臉上停留許久,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冷道。
“喏!”話已至此,還有何可說,眾人齊齊應了一聲,就連何挺進,也是鐵青著臉抱拳行禮,算是領下了將令。
李源一目送各人走出了營帳,站在帳外,看向城中諸人,無論將官還是士卒,都開始按照自己的計劃,有條不紊地周轉了開來。
夜,開始慢慢地張開了她的懷抱。
子夜時分。
安奚城的偏門被八名士卒輕輕地推了開來,城中包括金國堅等工匠在內的共計六百餘人馬,在李源一的率領下,人銜枚,馬裹蹄,悄無聲息地從城內魚貫而出。
鄭興東率兩支百人隊行在了最前頭,居中的是李源一與何挺進,殿後的是謝意與燕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