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將軍隻知道我中楚軍隊,縱橫南北,未嚐一敗,當中既有我中楚萬千將士賣命的功勞,也有後方中楚百姓鼎力相助的情分,但是,縱使是李慧芝也在《兵策》中雲,‘兵者,勝負常有’,而我軍雖然也曾在與秦、趙等國交手時吃過些虧,但是逢上大戰,卻從未落了下風,少將軍不覺得,這也是機遇使然?”
“樊將軍,”白烽總算聽明白了樊猛的意思,但他身為中楚陸軍都統白逢遠的獨子,乃是中楚未來的軍中砥柱,可不能去相信這些所謂的機遇之說,“烽兒以為,天命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我們凡人說不清道不明,戰場之上生死之間,從來都是隻去比較誰的拳頭更硬,樊將軍征戰多年,自是明白這個道理,此時卻為何突然與小侄說什麼機遇?”
“少將軍,天命並非迷信,”樊猛看了看被楚軍大營的燈火照亮的半邊天際,道,“國無機遇不立,兵無機遇不勝,人無機遇不存。我們打慣了勝仗,一是因為將士用命,二是因為戰略得當,三是因為國力雄厚,但第四個原因,卻很容易被常人忽略。”
“卻是為何?”白烽疑道。
“先機。”樊猛淡淡道,“每次出戰,我中楚向在人前,都是搶先一步發動戰爭,去將戰火燒在了別人的院子裏。”
白烽懂了。
樊猛久經沙場,見過的死人恐怕已經比白烽見過的活人還要多,自然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今夜的話卻突然多得像個婆婆媽媽的女人一般,原來是要提醒初經戰陣的白烽,這一次戰爭,中楚南線被蠻族突襲,已經失去了先機。縱使是銅丘軍容之盛,那也是在將機遇拱手讓與了蠻軍之後,再作反應罷了,其中危險,恐怕不同往常。
但白烽何許人也,少年將軍,躊躇滿誌,隻想如同當年他的父親白逢遠一般,提刀縱馬,馳騁疆場,殺敵報國,立不世之功。這樣一個懷著一身本領、蓄滿一腔熱血,求戰心切的年輕人,卻又如何能體會得樊猛所說的“機遇”?
白烽隻道,縱使是楚軍的這次出擊已經失了以往打勝仗的機遇,那也不要緊,因為越有挑戰,越有危險,那便越是他白烽橫空出世、一戰成名的機遇!
樊猛常伴白逢遠父子身邊,自然曉得這兩人桀驁的脾性,見白烽麵容激動,便曉得眼下的白烽一心求戰,卻哪聽得進去自己這些肺腑之言,猶豫半天,便也隻好再打了一個哈哈,道:“也罷,多半是我上了年歲,竟也變得這般謹小慎微起來。少將軍英雄氣盛,固然是好事,隻是往後交戰,還請多與我等協力,莫要擅自逞強則罷。”
言罷,樊猛不再言語,兀自往前去巡查前軍的夜間輪守去了,心中卻是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
白逢遠自信滿滿,白烽也一心求戰,就連其餘眾將士也是士氣高昂,都覺銅丘的虎狼之師哪是邊城守軍可比,一旦南下,那便如山洪傾瀉,縱使是蠻子搶在了楚軍主力之前控製了南線,那在“百勝將軍”白逢遠的麵前毫無用處,必將如摧枯拉朽一般被一舉擊潰。
但事實真會如此嗎?
樊猛看向左右的楚軍大營,隻見各營帳燈火依然熄滅,除了往來巡邏的隊伍擎著火把與夜哨上堅守的士卒,這頭獅子已在這南國的清冷夜色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