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期期艾艾地說,鳳三承包了他們家附近的那個大澡堂子,整天召集一幫“小哥”(地痞)在那裏聚會,現在勢力越發大了,沒人敢跟他叫板。他手下的幾個“小哥”很橫,到了晚上就來下街晃蕩,見了下街的“小哥”,不論三七二十一就動手打,現在下街的“小哥”到了晚上都不敢出來。三哥提高了聲音:“鳳三說了,下一步就等你了,你一出來他就來找你,單挑群毆隨你的便……”我哥哥微笑著擰自己的嘴唇,陽光照不到他,陰影裏的他看上去有些虛幻。林誌揚搖搖手不讓三哥說了,端起酒碗遞到我哥哥的手上,直直地盯著他看。我哥哥揚起臉將那碗酒喝了,一下一下地捏下巴:“他死到臨頭了。”
“一哥,當初那個情況你是知道的,”三哥說,“你一進去,鳳三就找我來了,什麼也不說,就是一個砸。”
“他打你,你就陷害我?差點兒把我轉成勞改呢。”
“其實那事兒是禿子頭上的虱子,誰不知道?王八也沒怎麼著,還幫你說好話呢。”
“那是個老油條,”我哥哥苦笑道,“他知道那事兒折騰不著我,賣個人情罷了,不過我照樣感激他。”
“是啊,老八在這方麵還算不錯。”三哥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我哥哥把臉轉向林誌揚,沉聲問:“聽說河西的那幫混子也在咱們這裏賣襪子?”
林誌揚點了點頭:“嗯。”
我哥哥說:“你到了晚上就不出攤兒了?”
林寶寶接口道:“我不讓他出,晚上我這裏忙,他來幫我跑堂。”
我哥哥笑了:“你是個好姐姐,”猛地打了一個嗝,一隻手摸上了我的肩膀,“揚揚晚上忙,你替他出攤兒,跟三哥一起。”三哥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一哥,你是知道的……那什麼,盡管我現在跟鳳三和好了,可是我在他的眼裏跟個臭蟲一樣,他根本就沒拿我當人對待。你想想……”“哈,”我哥哥把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挪到了三哥的肩膀上,“你不笨嘛,我讓你幫我弟弟出攤兒,你就聯係上鳳三了?別怕,我跟你們一起。”我聽得有些亂,什麼意思?茫然地說:“我早就說過了,我不願意去賣襪子,掉價兒。”我哥哥橫了我一眼:“你不是下街人是吧?”我恍惚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裏感覺有些不爽,拿自己的親弟弟當小夥計使喚?怏怏地說:“剛才在家的時候,你不是這麼個意思。”我哥哥皺了一下眉頭:“聽我的。今晚就賣襪子去。”林寶寶用雙手托著腮幫子,吃吃地笑:“大寬你可真夠純潔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你哥的用心了,他不會害你的。”
門口一個人影一晃,我哥哥按一下林誌揚的手背,一閃身出去了。
林寶寶詫異地瞅了林誌揚一眼:“張毅還認識南市的孫朝陽?”
林誌揚嗯了一聲,眉頭一皺:“不該知道的你少打聽。”
少頃,我哥哥笑眯眯地回來了,不說話,斜著眼睛看三哥。
三哥不喝酒,餓狗似的往嘴裏劃拉菜,林寶寶伸出一根指頭戳了他的肩膀一下:“慢點兒,別噎著。”
三哥打個激靈,羊上吊一般點頭:“今天這桌子算我的,我剛發了獎金。”
林寶寶衝他伸出了手:“三十,要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