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誌揚尾巴似的拖在我的後麵,不停地嘮叨:“大有很猛啊,大有很猛啊……當年他一個人扛著把鍘刀追殺熊家二虎那幫人,砍出一路血來。我真沒想到他跟鳳三是一條線上的,聽說他跟鳳三是拜過把子的兄弟。還有金高這個混蛋,他一直跟在大有的身邊,下手比大有還狠。我聽人說,他現在跟南市一個外號叫蝴蝶的夥計在一起混,誰都不怕,逮誰滅誰,沒個阻攔……”我一路狂奔,根本聽不見他在嘮叨什麼,腦海裏全是我哥哥的影子,我看見哥哥被人用鍘刀砍翻在地,血光四濺。
我倆剛衝進我家的那條胡同就看見了家冠,家冠趴在牆頭上往我家的方向踅摸。
我站住,衝林誌揚一偏腦袋:“把他拉下來。”
林誌揚剛要過去拉家冠,家冠就出溜了下來,萎在地上大口地喘氣。
我揀了一塊石頭拿在手裏,站在他的頭頂上問:“你看見什麼了?”
家冠猛一抬頭,忽地站了起來:“二哥,我看見爛木頭了!他帶著一幫人在你們家門口指點了好長時間……後來他一個人走了,一個老青年進了你們家。”趴上牆頭瞄了一眼,跳下來接著說,“還有幾個小子在你們家門口蹲著呢。那個大個子我見過,叫金高,我經常看見他在廣場‘拉闊背’(端著架子晃蕩),家是武勝街的,我一個哥們兒跟他住一個大院。二哥,你先別過去,那幫人肯定是來找事兒的,你過去一定吃虧。”我把他拉到後麵,扒著牆頭看了我家門口一眼。果然有幾個光著膀子的家夥蹲在那裏抽煙,臉繃著,看不出表情。我轉回頭,盯著家冠看了一會兒,開口說:“你怎麼知道這邊來了人?”
家冠說:“斜眼兒讓我來找一哥,我就來了。斜眼兒幫一哥做了個炒栗子的爐子,讓他過去看看……”
我搖了搖手:“你馬上去喊王東過來,讓他多帶幾個人,快去。”
家冠撞開林誌揚,一下子竄沒影了。
林誌揚哼了一聲:“這小子怎麼回事兒?哪裏熱鬧他出現在哪裏。大寬,咱們直接過去‘開砸’,還是再等一會兒?”我掂了掂手裏的石頭,示意他蹲到地上:“不著急。我估摸他們不是來打架的,要是來打架,爛木頭直接就帶著人衝進我家去了。爛木頭走了,大有進了我家……你猜這是什麼意思?我覺得這是來講和的。鳳三不是已經進去了嗎?大有是個老江湖,他不可能在這個當口來找我哥……”話音未落,胡同裏就傳出我哥哥的一聲大吼:“都給我滾!告訴你,這事兒沒完,誰來都不好使!”我下意識地跳了起來,翻身越過牆頭,直接衝向了那幫人,一舉手才知道,手裏的石頭不知什麼時候掉了。
我哥哥用手上提著的汗衫衝我一揮:“這兒沒你什麼事兒,回去!”
旁邊站著的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擋了他一下,歪著腦袋笑:“兄弟,脾氣這麼暴躁可不好。”
我哥哥衝他揚了揚下巴:“有哥,我跟你不熟悉,你還是回去吧,等鳳三出來,我跟他直接說話。”
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大有?我禁不住將自己的眼睛盯上了他滿是傷疤的臉。盡管他的臉上看不到那些傳說中的煞氣,但當他把微閉著的眼睛一睜時,我還是感到了一股秋風肅殺。大有收回看著我的目光,半張著嘴巴左右看了看,垂下頭,猛地一甩,斜著眼睛看我哥:“那好,那就等他出來親自跟你對話。不過你記住了,我不是來求情的,也不是為了鳳三,是木頭求我來見你的。我還是那句話,石頭不是爛木頭砸的。好了,我回去了。你不要對我有什麼成見,我跟孫朝陽的關係也不錯,我希望咱們以後別總是別扭著,那樣很沒意思。”我哥哥咬著牙,話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冒:“我也請你記住一句話,下街這個地方我說了算,誰也別想在我的一畝三分地上想三想四,誰要是那麼想了,麻煩你告訴他,結果就是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