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天快要亮的時候我睡著了,夢是破碎的,一會兒是我哥抱著來順溜達,一會兒是金龍拎著那把破“彎彎鐵”飛來飛去,一會兒是我蹲在小黃樓對麵的台階上,絕望地瞪著楊波家的那扇窗戶……剛迷糊了不多時候,王東把我叫起來,大霧正從門縫裏流進來。那些彎彎曲曲的霧在我的眼前不斷變幻著形狀,有一刻我看見了楊波,她站在霧裏衝我笑,我的想像順著她的頭發,油光水滑地捋過,下身竟然蠢蠢欲動起來,精神接著開始恍惚。我是不是很下流?記得上學的時候,有一次學校開運動會,那些女生露出滾圓的大腿和鼓鼓的胸脯在跑道上瘋癲著嬉鬧。我坐在跑道邊,看著看著,下身就硬起來了,藍軍褲撐起了一個巨大的包。比賽結束,同學們過來拉我,叫我走,可是我不敢站起來,因為一站起來大家就會看到我褲襠的態勢,會猜測裏麵放了什麼東西。沒辦法,我叫他們先走,一個人坐在那裏,慢慢地等那個大包自己消下去。可那個大包消得很懶惰,等啊等,人都快要急暈了。後來這成了習慣,我一看到那些大腿和胸脯,褲襠裏就會揚起風帆,狀如出海遠行,很多時間都得彎著腰走路,步伐必須快,這樣可以讓那個包盡快地落回去。從那時起,我就知道自己很下流。
有一次我對王東說,我看上了咱們的學習班長,她的胸脯可真大啊,我真想扒了她的衣服。
王東說,都是下街人,還在一個班上學,你怎麼能這麼想?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盡管當時我沒有反駁他,可我心裏在想,這麼肥的窩邊草,就是鐵打的兔子也扛不住啊。
當然,我畢竟比兔子的覺悟高了一個檔次,我沒有去吃她。
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見她,招呼也沒打,扭過頭去,在心裏把自己好一頓臭罵,操,來不及了這是?眼前的這棵“草”肥得跟豬八戒他姐姐一樣!鄙夷完了自己,又開始理解自己,當初那是太小了,分辨不出鮮花與野草的區別,她跟楊波比起來,那就是鮮花與野草。當初我想扒她的衣服,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跨過野草還會看見鮮花,身上有股子蠻力,不知道該往哪裏使。很小的時候,我爺爺經常揶揄王老糊,我爺爺說,老孩子,現在是新社會了,沒有窯子鋪了,身上的力氣往哪裏使?王老糊說,老孩子,我已經享了過頭福了,沒有力氣了,你年輕的時候使錯了地方,後悔去吧。我爺爺就笑,他摸著山羊胡子說,老孩子,那是個鹹菜缸,不是個福囤子,你的鹹菜在裏麵醃習慣了,不經常醃著就幹幹了個屁的,近你媽。果然,王老糊怕自己的鹹菜真的幹幹了,就大清早跳到以前的一個老相好家,想要把自己的鹹菜再醃上那麼一醃。結果,人家那個老寡婦從良了,不想幫他醃,人家說,新社會了,老娘我不缺吃不缺穿,不伺候你啦。王老糊就學了霸王那一招,拽出弓箭想要硬上。老寡婦就拖出一隻破臉盆來,一邊敲一邊餓狗挨了一磚頭似的喊,抓流氓啦……於是王老糊就開始了漫長的遊街,從早晨遊到傍晚,下街所有的胡同、工廠、學校都遊遍了,我叫王老糊,我是個強奸犯。後來一病不起,沒幾年就蹬了腿。那幾年,王老八很沒麵子,正遇上毛主席說“造反有理”,直接就響應了老人家的號召,當了造反派的頭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