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徐不疾地縱馬東行半月,已經進入天津一帶。
這天津臨近東海岸濱,原本隻是一塊荒蕪村莊,偏遠山海之地。在明朝建立伊始,朱棣登基後,對他爭奪天下時經過的三岔河口十分讚賞,認為是塊風水寶地,叫群臣獻名。最後,朱棣選中“天津”二字,意為“天子渡津之地”,天津由此得名。
這天津既然被天子認為是福地,百年來自然也是明朝高官後裔的福宅所在之處,也被視為重要的軍事要塞。而明朝發展至萬曆年間,泱泱大朝氣數見衰,就連這京城眼皮底下,皇城官邸的氣息也都幾乎喪失無存。人人敬奉的不再是還寥寥駐紮著的那麼幾批朝廷軍隊和京城下的第二層管製權的權威,反而是尊崇當地的武林幫會。
三人一直往東走,隻見這濱海之城天高雲淡,青天白日之景煞是鮮明。越往東走,身邊的人的裝束和人們討論的話題都越來越奇怪,唐羽細細觀察,隻發現多是江湖中人,隻不過這些人似乎又要比前段時日在西盟盟主交接會上看到的武林人士地位更高,也行事更低調。
“唐羽,你可知道這次我們前來,是要參加一次盛會。”韓靜見唐羽無話可說,便搭話道。
“我看這一帶到處都是武林人士,多半是要有一個武林集會,隻不過他們行事似乎比我前些日子在西盟那邊看到的大會又有所不同,似乎人們行事舉止都更加收斂。”
“沒錯,因為我們很快要到的這個大幫會,是以反抗朝廷,鏟除東廠為宗旨的,而這裏正是京城腳底下,大家行事不得不當心。”
唐羽一愣,想到過去半年所了解到的青雲教,正是對抗朝廷的天下第一幫會,“難道我們接下來就要到青雲教總舵了?”
“正是。而且這次你來,正好碰上可謂十幾年難得一見的武林大會。這次大會公選在我們青雲教召開,天下這許多大大小小的幫會,以各個地區選出的一個最出眾的幫派為代表,大多都會前來赴會,劍星派就是以東海一帶的門派代表前來參加的。”
一想到今天可能就將得以一見天下各路英雄的英姿,唐羽不由得心中發顫。“這青雲教既然有統領群雄之勢,不知道青雲教總舵又將是什麼光景,青雲教教主又將是何等氣派的前輩高人?”
三人行至城郊,在看似平平無奇的小路上,便偶爾見兩三人身著素衣,前來和身邊的武林人士交換一些信物似的東西。沒走多遠,便見幾人向唐羽走近,隻見韓靜以目示意,那幾人隨即恭敬地屈身離開。
唐羽自然還是莫名其妙,隻聽得沈清言對韓靜說道:“天下第一大幫派果然是慮事詳盡,在距津海山還有十裏地的城郊小道上,就開始確認各路英雄的身份了,想必是為了避免這次大會引起官府的注意吧。”
韓靜騎在馬上麵色自若:“那是自然需要的。我們青雲教就在京城腳下建立起和朝廷對抗的總舵,從來都不能放鬆朝廷人士對我們駐地的追查,否則引起兩方短兵相接,後果不堪設想。早在我們三人出現在城內的酒樓和集市的時候,就已經有我們青雲教的弟子在注意我們的舉動,絕對要避免有朝廷人士渾水摸魚進入我們津海山的地域。”
聽罷,不禁是唐羽,連沈清言也驚得說不出話。
行至當天晌午,三人終於到了津海山的腳下,隻見蔚藍天簾之下,這津海山一片青翠,生氣勃勃之象蔚為壯觀,從山腳到山頂,開出了一條筆直的青階石板路,道路極為寬闊,四周每隔幾百個台階便是祥雲路標,山腰間也分布了大大小小許多殿堂,飛簷疊宇,由唐羽的眼前一直延伸到山頂,隱隱便可看見山頂那座青瓷朱瓦的氣派大殿。
沈清言看到也不禁咋舌,心中暗想,“我們劍星派不搞氣派,本來也不應該和青雲教比這表麵功夫…不過,想想他們能布置出這一副場麵,青雲教的宏圖壯誌之心的確昭然若揭,若沒有一個胸中懷有青雲之誌的教主,也的確配不上這軒昂的青雲教總舵。”
韓靜等三人到了半山腰,就看到有幾名白衣人向韓靜湊近,似乎在說著什麼機密。韓靜聽罷,似乎眉頭微蹙,回道:“你們先回去告訴盛火堂丘堂主,總舵使嚴總使,稍微做點防備,不可驚動各路英雄賓客。”
說罷韓靜回望沈清言,唐羽一眼,“沈大哥,你這次前來,應該帶著我們給尊師送達的邀請函了吧,待會你就自行上山,會有人接待你落座….至於唐羽,你不妨先跟著沈大哥,會後再做打算。”說罷飛身上山頂大殿。
唐羽聽罷心中一陣惆悵,想必自己一個無名小卒,雖然和韓靜這等人物也有著半個月的同行之緣,但是大會過後,對方頂多也就是對自己留個印象,多半也未必會再理會自己,越想越覺得人生無常。
沈清言看著唐羽,滿麵笑意,“你現在隻是個潦倒書生,人家是第一大門派的教主,總舵使之下那一階層的高層人士,你不混出點樣子,怎麼能跟人家混到一個圈子裏呢?“
唐羽似乎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行走江湖,本來就是四處流浪,何必強求安家落戶,出人頭地呢?人家韓姑娘在她的高端圈子裏,跟我又能扯上什麼關係?”但他心中細細一想,想想自己和韓靜,一男一女,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不由得滿心慚愧,的確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