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幽坐在轎子裏搖搖晃晃,隻覺得頭暈的厲害,將轎簾掀開了一點,有冷冷的風呼嘯著倒卷而進,這才讓她稍微好受了一點。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轎子總算是停了下來。小陸子伸手掀開了轎簾,躬身道:“姑娘,已經到了,還請姑娘下轎吧。”
沈思幽從轎子上下來,伸展了一會兒因為坐久而有些麻木的身體。抬轎的幾個轎夫連忙停下了頭,就連小陸都有些尷尬起來,微微側過頭去假裝看屋簷上懸掛的風鈴。
沈思幽這才醒悟過來,恐怕在這個朝代,他們應該沒有見過哪個女子這麼……活潑吧?
“這是給你的,方才玲兒塞在我懷裏,走得急,都沒來得及遞給你。”沈思幽努了努嘴,從懷中遞出一包豬油膏,“還熱乎著呢,你趁熱吃。”
“多謝姑娘。”小陸子在禦前伺候,按照規矩,原本是不該收任何東西的。然而看著沈思幽黑白分明的眼睛,他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收了下來,見沈思幽便要推門進去,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皇上不喜歡別人騙他,姑娘還請謹記。”
“我知道了。”沈思幽笑了笑,並不放在心底。自己也沒有什麼好騙趙雍的,如今同舟共濟,許多事情,她還巴不得說的更多。
禦書房內燈火通明,這幾乎是一種習慣了,守夜的宮女會在亥時送上宵夜糕點,內監則在長廊之上守夜,沒有趙雍的命令,任何人都是不準進入禦書房的。尋常伺候身邊的原本是泉方,然而今夜換了一個女子,守夜的宮人似乎也裝作沒有看見,依舊垂手站在一邊。
到底是禦前伺候的人,比常人似乎更加謹慎,知道什麼是自己該看的,什麼是不該看的。
沈思幽卻微微怔了怔,如果趙雍真的被秦王所壓製,那麼這些宮中伺候的人,想必也不會表現出如此之高的忠誠度。看來在這場王權的鬥爭裏,這個少年的君主,似乎也並不是節節敗退嘛。
推開門,隻看見趙雍獨自坐在龍椅上,他的身邊擺放著高高一疊的奏折,此刻正一本本看過去。
沈思幽老老實實行了一禮,“思幽參見皇上,皇上金安。”
趙雍執筆的手微微一頓,他抬起頭來挑眉道:“你尋常不都是叫朕的名字麼?今天倒是懂規矩了。”
“皇上畢竟是皇上,臣女不敢放肆。”沈思幽隻不過是想到了玲兒今天和自己說的那番話而已,所謂伴君如伴虎,她雖然覺得趙雍並不是個喜怒無常的君王。但皇帝究竟是個什麼脾性,從事這個工作的人有沒有什麼怪癖,這點思幽可是一無所知。
這樣衡量一番,還是老老實實守著規矩比較好。
趙雍嗤笑一聲,對方變得這樣乖馴,他反倒有些不習慣起來。他有些懷念從前泉方在的時候,至少有一個人可以在他麵前脫去偽裝,不必口口聲聲自稱為朕和寡人,那個稱呼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人一旦開口,就會傳來冷冰冰的氣息,讓人生生和其餘人割裂開來。
所謂的皇帝,原來真的隻是孤家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