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年邁宰相的心機，隻是沒必要告訴趙雍罷了。
見趙雍說完，孫林福這才顫巍巍說道：“既然皇上龍體確實好轉，如今聖女離開神廟已久，依老臣愚見，還是請聖女回到神廟，安心侍奉西王母大天尊的好。”
趙雍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了，如果沈思幽的作用隻是對付九黎，那麼趙雍恐怕還不會拒絕孫林福的提議。但是自從泉方離開自己身邊之後，沈思幽的存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變得越發重要起來了。
無論是屯田製的提出，還是在奏折上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為自己分析，雖然趙雍每一次都不置可否，但是他心裏其實卻比任何人都清楚，撇開朝廷之中錯綜複雜的勢力和利益的糾葛，雖然還稍顯稚嫩，然而沈思幽的目光竟然比任何一個人都看得長遠。
大胤百年來的僵局，莫非在這個女子手上，終於出現了轉機麼？
趙雍雖然不承認，但是沈思幽這幾日的諫言的確讓他刮目相看，此時此刻，這個女子已經不僅僅隻是對抗九黎那個大神官的棋子，而是有了更重要的用途。這樣的一個人，若是在神廟之中裝神弄鬼，豈不是可惜？
出於這樣的考量，對孫林福說的這番話，趙雍明顯露出了遲疑之色。
孫林福是何等的老奸巨猾，察言觀色的能力隻怕世上無人出其左右。一見趙雍並沒有即刻答應自己的請求，立刻便說道：“皇上似乎不舍聖女離開宮中？”
這句話說的曖昧模糊，趙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連忙笑道：“宰輔這是說的哪裏話，本朝百年來除了紅蓮聖女之外，伺候西王母大天尊的聖位已經空懸百餘年之久。能有新的聖女降臨，對朕和大胤來說，都是吉兆不是麼？不僅僅是朕不願意聖女回神廟，後宮也多希望聖女能夠在宮中久留，賜福甘霖。”
趙雍這番話說的誠心，不過心中卻是一陣悶笑，沈思幽雖然鬼靈精怪，但是要說賜福，隻怕還比不過九黎那個招搖撞騙的神棍。
“那麼……皇上的意思是？”孫林福聽見後宮兩個字，便隱隱有些遲疑起來。他年事已高，縱然年輕的時候雄心萬丈不信鬼神，但是一旦年紀大了，便自然而然對天命屈服起來。更何況他隻有一個孫女，如今入宮做了武莊妃，雖然地位不如沈家的女兒高，但日後如果能誕育皇嗣，自然又不同尋常。
後宮之中陰氣極重人所皆知，半年來兩位妃子無意所處，焉不知是傷在了陰鷙的緣故？
如果有聖女坐鎮中宮，倒也不失為一樁妙事。隻不過……他最近聽到的風言風語不少，對於趙雍，還是要旁敲側擊一下的好。
孫林福咳嗽了一聲，貌若無意的說道：“既然皇上有此意向，那麼臣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不過，臣最近聽到一些有辱聖聽之言語，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即便是兩朝老臣，說起話來也還是沒什麼新意。趙雍微微斂眉，遮掩眸光裏那一閃而過的譏諷，既然覺得有辱聖聽，那還說出來做什麼？不過這番話自然是不能訴諸口舌的，因此再抬眸的時間，年輕的帝君已經換了虛心受教的麵孔，“台輔德高望重，替朕留意著朝野動向。既然宰輔有話要說，朕自然洗耳恭聽。”
“臣死罪。”孫林福臉上有幾分尷尬起來，皇帝一口一個老臣和宰輔，倒越發顯得他德高望重，但是這樣德高望重，卻要在背後說這些閑話，孫林福饒是臉皮再厚，此刻也有些訥訥。
“宰輔但說無妨。”趙雍還想著如何完善這個屯田製度，如果不是想要召孫林福前來議政，此刻也懶得在這裏多費口舌。因此隻好笑一笑，出聲催促道。
“老臣聽說，聖女最近頻繁出入禦書房，雖然並無不妥，但是……但是人言可畏，還請皇上三思。”孫林福又咳嗽了兩聲，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趙雍原本以為孫林福口中的有辱聖聽，指的是後宮裏遲遲沒有妃嬪誕育子嗣之事。沒想到竟然……是說沈思幽？趙雍自己都呆了呆，然後爆發了一陣大笑。
“宰輔聽到的言論，難道是說朕和聖女有私情麼？”趙雍笑不可遏，饒有興趣的問道。
趙雍這麼一笑，孫林福可就越發顯得尷尬了。隻好道：“想必是無稽之談，皇上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