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的女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倒也並沒有再推辭。兩個人站在一塊兒，這裏原本是一塊凸起的地方，而且山風也並不算凜冽，反倒是可以看見羅峰穀外所有地貌，倒是個絕佳的瞭望之地。
“看見了麼？”看見思幽來了，趙雍倒是也沒有遲疑，伸手指給對方看，那是在無邊平原之中，忽然在風中颯颯的旗幟，此刻遠遠看上去，倒像是什麼巨大鳥類呼嘯的羽翼一般。
思幽仔細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那是……劉輝的軍旗。大周朝的武將，都有屬於自己的軍旗。劉家因為是開國功勳，因此特許用饕餮紋。所謂龍生九子，饕餮已經是龍子，如此禮遇，幾乎是位極人臣。然而可能就像是趙雍所說，人心不足的時候，唯有整個天下才能填平那樣的溝壑，然而即便如此，還是讓人覺得不安。
“宋城一直不肯攻進來，無外乎就是因為愛惜羽毛的緣故。他舍不得讓手下的軍隊送死，但是此刻劉輝來了，隻怕也由不得他做主了。”思幽輕輕歎了一口氣，也知道隻怕現在的局勢便是命懸一線。
宋城或許不認識趙雍，然而一旦被劉輝看見了趙雍，別說是損兵折將，哪怕傾盡所有兵力，他也一定要攻入羅峰穀，誓必要將對方的頭顱砍下來。
“劉輝手中有數千人馬，而我們不過是幾百人而已。即便是占據了天險，但是說到底，終究還是勉力支撐做困獸之鬥。”
思幽隻覺得心中微微一動，她從來沒有聽過趙雍用遮掩的口吻說話，此刻也覺得心中震蕩。然而過了許久功夫，她才輕輕點了點頭，“是，的確不是一件易事。”
“我想讓你先離開。”趙雍微微抬起了下巴，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羅峰穀後麵有一個地方，原本是一條狹長暗道。但是我方才派人出去查看的時候，回來的斥候說，倒是可以讓人通過。”
“如此甚好，我們可以在這些人不敢輕舉妄動之前立刻離開。”思幽立刻開口說道，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昌之，似乎不是這個意思。這個形容溫和的男子，頭一次露出了鄭重的神情。
果然，趙雍隻是笑了笑，過了片刻後才說道：“來不及了，那個地方十分狹窄，要是所有人一起撤退，到時候反而會引人注目。”男子微微抬起了下巴，忽然抬起手摸為思幽係上了披風，“你和將夜離開這裏，我會派人互送你們。那地方狹窄，馬匹是出不去的。從那裏出去之後，一直往前走，就是高句麗了。”
“你想讓我一個人走？”終於察覺出來對方的意圖，似乎忽然開口說道。
“我不能離開這裏，若是我無聲無息地死了，那麼豈不是如了劉先武的願？他原本就是想無聲無息的殺了我，然後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王叔身上。我雖然不喜歡秦王，也不想要將江山拱手讓給別人。”趙雍似乎是在笑著，然而那笑容也帶著積分說不出的苦澀。
“但如果我當真死在劉輝手中，而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秦王身上。秦王勢必不會束手就擒，從此以後，隻怕就是江山紛亂，血流成河了。”趙雍的額嘴角帶著笑，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我縱然是守不住祖宗家業，但是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親手而毀掉它。”
思幽側過臉看著對方，忽然冷笑了一聲，“所以對你來說，我倒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你不肯走，我卻要一個人活著？去高句麗避難，你到時將一切都想的周到。可是趙雍，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麼，帝都之中，有我想要的東西。你可不能死在這裏，我也不能就這麼離開。我們兩個人，都要回答帝都之中去。”
越是在這樣生死交錯的時候，思幽越發隻覺得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悄然提醒著什麼。她不想就這麼離開，在自己的心中，來來回回滾動著的，終究不過是個幻覺。
然而這一場幻覺，卻在這個男子的身上，好像浴火重生了一般。
趙雍微微眯起了眼睛，一時間似乎是覺得有些無可奈何的模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到：“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啊，從前在炎羅城之中，我從來不曾和你說過這樣的話，那是因為我自己也知道，其實根本就是無路可逃的。我們兩個人，要麼就是一起活下來，要麼就是一起死。但是現在不一樣，你要是現在不離開，到時候大軍壓境，隻怕是再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