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碧潭,霧氣漸散,明亮的陽光撒下來,穿過潭水,照亮潭底細碎的晶石,遊魚三倆閑閑穿梭在水草間,仿佛這一方天地世間再無一處能與之匹敵。輕雲覺得對麵男子有些奇怪,不知為何竟對她的名號如此執著,一而再,再而三地問起,既如此那便說說也無妨。總歸也是過去太久了的事情,現在回頭想想,倒像是別人的故事。
“聖尊曾兩次問起我這名號的由來,前兩次並不是不願講,也沒有什麼難言之隱,隻是當時覺得講起來有些麻煩”自哂了一下,見對麵男子似是在認真地聽,便又接著說到,“我本不懂人世間的男女之情,隻是有那麼一個人讓我看到了,便覺甚是唏噓,有些東西,並不是你不懂就可以事不關己的,也許因為你的不懂最終會造成其他人的困擾,甚至不僅僅是困擾,而是更嚴重的傷害。”停了一會又說,“很多年前,我曾無意間救過一男子,後來他找到了我,表達了他的心意。我不懂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便以一種自以為最好的方法迅速解決了這件事。但後來才知道,因為當初不當的做法,那一個人一生都沒有解脫自己內心的束縛。”
“如此說來,你這夫人的名號,是因他而冠?”
“非也,名號於我並無特殊含義,如此能省些麻煩罷了。隻是此事之後,覺得世人感情甚是難以琢磨,於是便細細觀察起人世間的愛情故事,所見之各類男女中,有一見鍾情的,也有水滴石穿的;有青梅竹馬的,也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有冤家路窄的,也有相敬如賓的;有妻妾成群的,也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有平窮的,也有富貴的等等各種各樣錯綜複雜,甚是難懂。在人世間看了近千年,卻是更加不懂了,有些喪氣,也很沒意思,便回了滄涯雲水。”
“沒意思麼?我喚你輕雲可好?”溯月的麵容甚是開朗。
“恩,聖尊隨意就好。”輕雲覺得既然話說開了,也不拘泥這些。
“那你也喚我溯月吧,你我本無尊卑之分,不是麼?”
輕雲想了想,覺得也是,便應了。溯月心中甚為快活,仿佛室內所有的擺設都變得有了靈氣,一樣一樣看著都很順眼,特別是眼前這女子,眉目之間明明什麼起伏都沒有,卻是越看越覺可愛。
“為何急著回滄涯雲水?”溯月有些沒話找話。
“想回去了,那是靈魂最開始存在的地方,也是無論走多遠都會記得的地方。”說著嘴角輕輕揚起,似乎那麼一個地方,隻要想起就是開心的,“你呢?溯月聖尊,也有不論走多遠都要回去的地方麼?”
“說了叫我溯月”溫和的音調帶了點不可抗拒的威嚴。
“……溯月……”那二字似乎在口腔中繞了好幾個來回才被吐出,連輕雲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她並不是個矯情的人,隻是從沒與男子這般靠近過,也沒這般被迫著說一個男子的名字。他越是這般三番兩次地強調,她就越覺難堪。磨磨蹭蹭說完那兩個字,臉都憋紅了,頭低低地埋著,有些生氣,想著想著,突然記起以前在人間所看到過的那些浪蕩子調戲小姑娘的畫麵,頓時覺得他此舉甚是無恥。猛地抬起頭,鼓著微紅的兩腮,“你……你……”想要說句罵人的話,看著他那張溫旭的臉龐,愣是半天沒憋出句話來,於是甩手出屋子,也不管溯月什麼表情。
這一係列動作太快,溯月還沉浸在她那羞窘交加的小女兒態中,沒曾想她一晃眼就出去了,想來必是被他逼急,惱了。便也不急著追出去,倒是閉了眼,渾身漸漸泛起金光,整個屋宇都似裹了層柔和的暖帳。
輕雲其實也沒走多遠,這是他的地方,跑再遠也是避不開的。回到琅石,繞到樓宇之後,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一個叫“問空”的小亭子,亭後幾株薔薇繞梁而上,遮住了後邊的整麵空牆。亭側有蒼天樹蔭,亭前有花花草草於石階兩側,長勢甚茂。輕雲來過幾次,自從發現這個所在,不出去遊蕩的日子便常窩在這裏。延階而上,周圍的靜謐平緩了內心的起伏,想想也覺好笑,自己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縱是她沒經曆過什麼也知道那樣喚他是不妥的,偏偏那人就是那般,任性?怎會,十幾萬年的戰火烽煙居然洗退的是這樣的人,不知那些廝殺搏鬥下的他又是怎樣的一副麵孔。靠著亭子的梁柱,想得入了神,眼前薔薇浪漫,那深紅粉紅的花瓣似是可愛極了的溫暖,不禁探手過去。一陣刺痛襲來,聚眸看去,又是一驚。食指上一粒血珠冒出,鮮紅鮮紅。想是剛才無意間抓了薔薇花藤上的刺紮的,但是,她的血一向極冷,即使有破口也不可能直接流出來,這是怎麼回事?正遲疑不定時,眼前一道紅光閃過,化為一個小女童立在眼前,見了輕雲就拜“謝娘娘,謝娘娘”。輕雲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又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你是?”“娘娘,我叫紅薔,還有一個妹妹叫粉薇,還請娘娘賜血,讓妹妹也出來。”說著指了指一旁開滿紅花、粉花的薔薇。輕雲已是明了,便將食指上那粒血珠彈向花牆。頓時一道粉光繞梁,一個同樣大小的女童便立在眼前,也拜於輕雲跟前,“謝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