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黃百鶴大搖大擺地從衙門走出來。
守田站在門口,目送著黃百鶴離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而隨後迎著黃百鶴對他投來的那一抹無比輕蔑的眼神,更是,沒有了半分的脾氣。
這官場險惡如江湖。
守田,應該是真正的認識到了。
“走著瞧!”
黃百鶴的那個眼神,仿佛就像是對守田的一種威脅。
在街邊一間酒肆的閣樓上遠遠看著,我幾乎預料得到,守田接下來將會麵臨怎麼樣的處境。尤其還是黃百鶴這般一個刻薄小心眼的人物,誣告、陷害、甚至是暗殺,像這種的事情,在江湖中早已是屢見不鮮。
當然,我也打聽到了,守田過幾日就隨趙捕頭上京。
也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便不會再有那麼多的麻煩。
但我擔心的是,怕他們走不脫了。
趙淵趙捕頭的確是個人物,可人們怕他更多的原因是他在朝廷的權力,而如今這點權力早已被一書聖旨壓得死死的,他的能耐,已沒有那麼大了。
更何況,這裏還是遼東的地頭。
那些家夥發起狠來,連帶著趙捕頭也整死在這裏,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可別忘了,開原衛的那個副將,與他們也是沆瀣一氣的,盡管自太祖以來文官勢力漸漸強過了武將,但在這遼東,那些當兵的可還是占據著主導的地位。
……不行,我得做點什麼。
臥在欄上,我不由凝了凝神,做出了一些打算。
再度回過神來,已見得黃百鶴在一個家仆的熱情迎接下,上了一輛馬車。那馬車我認得,並不是秋來莊的,而是那個二爺府上的車。
看來,他們已經開始謀劃著什麼了。
夜幕漸漸降臨。
沈陽這種邊疆的軍事要地,時常會有宵禁,整座城池,隨著那夕陽漸落,已經迅速變得消寂下來。我漫步在冷清的街道上,最後找到一個胡同裏略為低矮的院牆,便攀著那牆腳伸出來的一株老槐樹,躍入了牆的那麵。
潛入了別人家的院子。
當然,即便混跡江湖這麼多年,我也並沒有做過賊。
這點勾當,之所以如此熟絡,卻是那次在杭州從慕容軒身上學來的。
我偷偷潛入的地方,正是那二爺的府邸。
還未走近,便聽得,從大堂之中傳來一陣陣談笑喧嘩的聲音。來自於不少粗獷的遼東大漢,這裏的民風可不同,更不比江南的那些書生聚會。
不過,相同的是,沒有人會想到我正悄悄側耳在外。
首先聽清的,是黃百鶴的聲音:
“他大爺的!想不到老子混了這麼多年,臨到頭來,居然去蹲了這麼多天的號子。晦氣!真他娘的晦氣!”
於是另一個調笑說,好像是二爺的聲音:
“你他娘這是越活越回去了唄!”
“老子真咽不下這口氣!”
“怎麼?家產充公,不高興了?你若還想做點什麼,咱老哥幾個幫襯幫襯,幾十年的交情,還能讓你流落街頭了不成?”
“流落街頭也比他娘的蹲號子強!”
黃百鶴又罵罵咧咧地幾句。
幾個人喝著酒吃著肉,粗獷豪放,毫無我以前見過的黑道頭子附庸風雅可言。包括那開原衛的副將在內,這些人幾乎都是草莽出身,混到如今的地位,與奸商汙吏玩得了那一套,而發起狠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