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吧,忘了吧,她一次又一次的對自己說,卻在一個又一個的深夜輾轉反側,惆悵難眠。她知道,這些時日已讓寧次操碎了心,他小心翼翼不去提起,為了打探花火的消息更是日日奔波。她不該讓關心她的人擔心,不該如此消沉下去,在那人眼裏她隻是“已死”之人,這般自怨自艾又是何苦。
又是一陣幹嘔,待胃中的那股翻湧漸漸淡去,雛田才伸出纖白的手指輕撫了下仍然平複的小腹。她是醫者,自己的身體自是清楚,隻怕很快也瞞不過縝密精黠的寧次,自月信遲遲未來,她便知曉這腹中已經懷了那鬼戾男人的骨肉。
嗬,隻怕此時,他正與新王後親密相伴,哪裏會知道這個懷了鬼族王室後裔的“死人”。縱使他知道,恐怕也不會留著孩子安然誕生,人類與鬼族的後裔隻會毀了他尊為鬼王的純正血統。
嘴角浮上一絲苦笑,她又何苦再想……明日他們便要啟程出發,驍城——那個緊挨著冰原的美麗繁城……
思緒飄了許久,困意也漸漸襲來,微濕的睫毛漸漸闔上,卻在朦朧間看見窗外如風般一閃而過的黑影。
“誰?”
淅淅瀝瀝的雨聲將她輕微的疑惑湮沒而去,可她卻豎起全身警惕,摸索到放在枕下防身的匕首,翻身下床,在漆黑一片的屋內小心巡視。
良久,久到她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眼花多心,周身除了雨聲和她的呼吸聲,再聽不見其他。她卸下少許警覺,坐上床沿,正待她欲將匕首放回枕下時,背後一股灼熱到不容忽視的氣息毫無隱藏地漸漸靠近。
拿著匕首的柔荑緊了緊,身體忍不住開始顫抖,縱使是沒有功夫的她也能感受到那股氣息的強大,隻怕自己很難與之抗敵,可她為了腹中的孩子也要抵死一拚。
轉身,揮刀,將匕首狠插入那已然近在咫尺的身影,那人竟不躲不避,隻是悶哼一聲硬生生接下。拔出匕首,奔湧的鮮血濺了她一身,她清晰的嗅到一股熟悉的男性麝香味,心中一驚,手中的匕首應聲而落。
窗外的閃電映照下,她看見了那堅挺到近乎完美的熟悉麵容,印證了她的猜測。
“是你……”
她萬萬沒想到,竟是那個辜負了她、摒棄了她、殘忍的“殺害”了她的冷冽男人。可哪怕他對她如此殘忍不堪,她卻依然恨不起來,甚至在再次見到他時,依然控製不住的心神微蕩。
又是一道閃光,目光恰好觸及到他胸口處被她刺開的傷口正孜孜不倦地湧出鮮血,一時間她忘記了他對她的殘忍,心裏又是內疚又是擔憂。
“你等下,我去拿……”藥箱……未盡的話語沒進那個熟悉的胸膛,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著實嚇了她一驚,卻在感受到他放在她腰間不斷收緊的大掌而顫抖悸動,也有些疑惑他為何如此,他不是該詫異明明已經賜死的人為何會好好的活在這裏。
“別動。”感受到懷裏人兒輕推的舉動,從出現在此後尚未開口的佐助暗啞著嗓音,埋在她脖頸間貪婪地吸吮屬於她的味道,攫在她腰間的手臂更加收緊。
“你……”他們挨地太近,他帶著雨珠的外衣染濕了她的長發,他的血也一並染紅了她的單衣,那濕意和粘稠感讓她忍不住開口,“你受傷了。”
“不礙事。”右手輕拉起她的柔荑,放在他的傷口處,她嫩白細膩的手掌清晰地感受到那傷口正在逐漸愈合,直至了無痕跡。
轟——,一聲雷鳴。她驚跳著大力推開他,暗忖自己的疏忽,竟忘了鬼族血液的特殊性,而那匕首並非銀質,壓根傷不了他分毫,而她卻還對這殘戾男人再次動了心。
電閃雷鳴下,她怔怔地看著他鷹隼般的黑眸,輕咬著紅唇,步步後退,心中一狠,冷言道,“你來幹嗎?”既已賜死她,又何苦再尋來,更何況時隔月餘,他又怎會知道她藏匿於此。
掌間的柔軟觸感掙紮著離開,佐助頓時心覺煩躁,麵透慍怒。初次見著她對他的冷清,隻覺心中一口悶氣疏散不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她看錯了嗎?那雙幽暗的黑眸中怎會閃過一絲黯然……竟會讓她覺得那其中有著失落,心中不由漏了兩拍。
斂了心思,她警惕自己不能忘了他對她的殘忍,不冷不淡地說道,“如果你隻是想來確定我是否真的死了,那你現在已經看到了,要殺要剮我也無力反抗。”
沒有應聲也沒有否認,佐助隻覺著胸口的悶氣更甚,那雙劍眉蹙的更緊,幽黑深邃的鷹眸在閃電映照下炯意有神,卻依然叫人分辨不出那其中蘊含著怎樣的情緒。他微濕的黑色玄發滴下幾顆雨珠,落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胸口的傷口愈合完全,可血跡猶在,幹涸在他的衣襟上,觸目驚心。
房間內一時間似乎隻餘下兩人的呼吸和淅瀝的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