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獸吃迎春(1 / 1)

這位“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的美麗女子,堪稱封建社會中“溫良恭儉讓”典範,卻也為封建社會所吞噬。

二小姐迎春同三小姐探春一樣,都為庶出,卻有著不同的性格。

貴為王府小姐的迎春,其父賈赦、其母邢夫人對其不聞不問,加上又是庶出,故養成了懦弱怕事,老實木訥的性格。邢夫人說她“心活麵軟”,王夫人說她“老實”,其丫鬟繡桔說她“軟弱”,人送外號“二木頭”。

全書最能體現迎春性格特點的場麵集中在第七十三回“癡丫頭誤拾繡春囊,懦小姐不問累金鳳”裏。

因其乳母參賭,邢夫人來勸,迎春低頭弄衣帶,半晌才答話,後又低頭弄衣帶。其老實之態躍然紙上。下人拿了她的攢珠累絲金鳳去當了賭錢,她竟然不問一聲,事後還說:“罷、罷、罷,省些事吧。寧可沒有了,又何必生事。”

聽其言,更見其膽小怕事一麵。怪不得其丫鬟繡桔說:“姑娘這樣軟弱,都要省起事來,將來連姑娘還騙了去呢?”

當司棋、繡桔追問金鳳時,迎春勸止不住,便自拿了一本《太上感應篇》來看,其木訥無能之態連探春都笑了。當探春幫其平息事端時,她卻沒事一樣,隻和寶釵說“感應篇”故事,惹得黛玉笑她“真是虎狼屯於階陛,尚談因果。”

作為迎春丫鬟的司棋,卻是一個敢作敢當,敢恨敢愛性格鮮明的人物。這恰與迎春形成了強烈對比。司棋因與表兄潘又安相愛,在抄檢大觀園中被發現而遭逐。表兄懼禍逃走後複回,司棋對母直言:“他一輩子不來了,我一輩子不嫁人的。媽要給我配人,我願拚著一死。”司棋之母不依,於是演出了司棋觸牆而死,潘又安自刎殉情的悲劇。在婚姻不能自主的封建社會裏,司棋用生命捍衛了不悔的愛,其堅貞不屈的性格,可歌可泣。司棋的悲劇,主要是封建社會女子婚姻不能自主的悲劇,裏麵也帶有其性格悲劇的色彩。

作者安排司棋這樣一位副小姐,正是要反襯小姐迎春。迎春因婚姻而死的悲劇,同樣是社會悲劇裏夾帶有性格悲劇的成分。

賈赦欠了孫紹祖五千兩銀子,於是不惜出賣親生女兒來抵債。連賈政之勸也聽不進去,做主將迎春嫁與了“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的武夫孫紹祖。迎春到了孫家,遭到了非人的待遇,“候門豔質同蒲柳,公府千金似下流”就是寫照。就這樣芳魂豔魄,一載蕩悠悠。

看起來,迎春是被“中山狼,無情獸”吃掉的。其實,吞噬迎春卻是封建社會的婚姻製度。在封建社會裏,兒女婚事決定於父母。賈赦要迎春嫁於孫紹祖,父母之命,迎春自然聽命。到了孫家遭到折磨,隻能回到娘家哭訴,眾人十分傷感,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封建社會禮法約束,嫁夫從夫,嫁出去的女已是夫家的人了。所以眾人隻能勸其從“命”,繼續返回狼窩。迎春一向逆來順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省事就省事,也就照辦。沒有抗爭,隻有忍耐,直到無聲無息死去為止。

對照迎春司棋主仆二人,我們不難看出:在黑暗的封建社會裏,兒女婚姻取決於家長,如果違背家長之命,敢於抗爭,也隻能像司棋那樣不從命而死;如若聽命於家長,不於抗爭,最後也隻能如迎春一樣被折磨而死。抗爭是死,逆來順受也是死;丫鬟沒有婚姻自由,王公小姐也無婚姻自由。看似婚姻的悲劇,卻更多的是社會的悲劇。迎春的悲劇正是深刻地揭示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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