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節裏融成的黑色汪洋,整個夏天都在咆哮。明媚和光明沉澱在陰暗的海底,孤單和不堪在海水裏相互擁擠,他們歡快地奔向暴風雨的懷抱,在急速旋轉的漩渦裏擊掌慶賀。希望被擱淺在沙灘上,一旁的未來仇恨地直視著太陽的方向,最後也不甘地閉上眼睛。
是誰在說:你看,象征光明的太陽也埋葬了希望。
城市像一個玩累了的青年,正在慢慢調整呼吸,安靜下來。付雛坐在修築了一半的樓樓頂上,困意漸漸襲來,她把旁邊的紅何裝進上衣口袋裏,往後縮了縮身子,準備躺下來在這睡一晚。躺下來以後,抬起眼看到的便是漫天的繁星,付雛有點驚歎這樣的夜色,是隻有今晚的夜空美,還是每晚的星空都很美隻是自己從來不曾抬頭看過。付雛深深閉上眼,然後睜開,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著其中一顆星的運動軌跡,卻好像能看到天空中風吹的軌跡,聽到風裏似乎夾帶著誰的低泣。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付雛拿出來打開,輕輕地應了一聲:“喂。”
“小雛,你在哪裏?”劉年說。
劉年到的時候,發現付雛躺在地上睡著了,星空下她的睡相有些特別,嬌憨裏帶著濃濃的憂傷。他走過去,坐在她旁邊靜靜地看著。
腳下是悲涼的霓虹燈在閃閃爍爍,隔著無數燥熱的空氣、光線還有所有食物飄起的薄霧,頭頂上的繁星看上去朦朧而錯落,身材單薄的男生,兩隻手支撐在地上,他側過頭,垂下眼瞼,如水的溫柔和憐愛從他的眼裏傾灑而出,圍繞著地上沉靜睡著的女生。
如果說現在有一個清晰的鏡頭,就可以看見鏡頭裏無限溫柔的劉年和安靜祥和的付雛,他們美好而淒涼的影子在地上靠在了一起。
如果鏡頭現在先拉遠,再靠近,就可以看見,這個暫停修建的樓像一座被掘起的空墳,鬧街的對麵一個較為隱蔽的小商店裏,BOBO發型的女生看著樓頂的兩個人,強牽起嘴角的微笑,視界裏載滿了一路的悲傷。
“小雛,醒醒。我來了。”過了很久劉年看了看表,快要12點了。
“嗯?劉年,你來了。”朦朧的聲音像極了一個貪睡被吵醒的幼童。
“走吧,回家了。”劉年溫柔地微笑,聲線裏滿是寵溺。
“劉年,我沒有家了。”付雛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額前的齊劉海垂下來遮住了眼睛,劉年看不見她眼睫毛上的小水珠。然後她仰起臉,“能不問麼,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
“嗯。”劉年點點頭,他想他應該能猜到是什麼事情。“起來吧。”
劉年站起來蹲下身要扶起付雛,女生感激地看了眼他,然後她抓住劉年的胳膊要站起來的時候,突然小腿上一陣痙攣和強烈的麻木感傳來,她驚呼一聲緊緊雙手緊緊拽住劉年的手臂就要倒在地上。劉年始料未及,蹲著的身子因為慣性也向前倒過去。
劉年突然想起來一首歌,其中一句歌詞特別突兀而明顯地出現然後深深烙印在腦海裏,就像雕刻在廣場紀念壁上的畫和句子,就在現在這一刻,它不停地在心上重複:我們之間,還有多少時間。
鬧街對麵的小商店裏,已淚流滿麵的女生緊緊握起拳頭,然後很刻意的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離去。BOBO發型在人群裏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