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太大,人間的故事太多,每個人又太過專注於自己的世界,卻仍是習慣或者喜歡去別人的故事裏尋找感動,然後對身邊的人說,你告訴我,為什麼就隻有我的世界裏沒有感動,沒有溫存。
像一個漫長而不知疲倦的夢,男生如水一樣的聲音偶爾會哽咽,偶爾又會失笑出聲。
“我將他扶回他租住的房子,你一定想不到,看起來一向邋遢懶散的譚顯,他的房間不大但是特別的幹淨明亮,整理得比我的都好,床單被褥餐具都是整整齊齊,就連衣服都是分了類掛起來的。他說,那是因為亂糟糟的房間讓人找不到真實的存在感。那次他傷的很重,我就順便照顧了他很多天。他總是出神地望著窗外,我有時候在他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他都能無視,旁若無人。後來漸漸熟悉了,我就問了他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真的沒有想過,當我們在光明的教室裏念書卻還不知足想著辦法逃課的時候,有些和我們差不多年齡的人卻在陰暗的深巷裏連飯都吃不上。
“譚顯告訴我,從他開始記事起就沒見過親生父母。他一個人在酒吧街的後巷裏生活,吃別人倒掉的飯菜,喝從酒吧裏偷出來的剩酒。十五歲的時候在後巷睡覺然後被叫去打架,受了傷沒處理好開始發燒生病,很嚴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救了他,送他去了醫院,還幫他付了醫藥費。譚顯此後把那個男人當做親哥哥一樣地敬重,他讓譚顯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後來,就是在我遇到他的那個晚上,那個男人說自己臨時有事讓他幫忙給人送點東西。跟了那個男人兩年,也大概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但譚顯堅信這個神一樣存在的人不會害自己。於是他將那個用黑色包裝袋裝起來的東西攜帶著進了包廂。隻是,就像路邊攤上的小吃,人家為什麼就會偏偏便宜你呢?
劉年搖搖頭,替腦海裏那個有著金色頭發的男生不值得。繼續說:
“收東西的人打開譚顯遞給他的包,用手慎重地掂了掂,然後對他們的老大說了什麼。老大當時打挺似的坐直身子猛地一腳踹開譚顯老遠,他旁邊穿著黑色緊身衣的打手拎著茶幾上空了的洋酒瓶朝譚顯腦袋揮過去,拖著當場懵了的他跪在老大麵前。譚顯說,當時他什麼都沒有想,連害怕都忘了,心裏眼裏都是救了他的那個男人,為什麼要利用他,為什麼要背叛他。他說那種心突然就碎了的聲音就像砸在自己的酒瓶一樣,特別動聽。”
微微仰起頭顱,凝視著頭頂的那一方夜色,手掌撐在地上,從側麵看過去好像薄薄的一片。劉年單薄的身體在空氣裏微微起伏。眼睛像瀲灩的湖麵,倒影著天空裏的藍色白色金黃色各種顏色的星星。
“隻是事情還沒有結束,他一聲不吭地跪在那個老大的麵前,突然包廂裏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明亮的光線刺的人睜不開眼睛。老大模樣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槍,扣動扳機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如同死神的腳步,窒息,無處遁形。那一刻,他終於感覺到了真正的恐懼。他努力抬起眼睛想爭辯什麼,但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事。老大冷漠而危險的氣場壓的他就要以為下一秒自己就會徹底在人間消失,老大說:‘說,少了的貨在哪兒!’譚顯突然明白了這次的貨要自己來送的原因,也許那個男人現在早就逃之夭夭了,說不定還在跑路的過程裏嘲笑自己是個傻瓜是個冤大頭。他終於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著命運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