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就好像是發生在夢裏的事情,第二天的天氣出奇的好,好像昨天什麼也沒有發生,幾乎找不到真實的存在感,卻有像後遺症一樣的悲傷和疼痛,在血管裏突突的跳動。
生命在親人的希望中開始,也在親人最深的絕望中結束。如果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並不是曾當初立下誓言要給予的美好生活,那麼它的誕生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場悲劇的戲?
三天過去了,付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上蓋著的薄毯。期間一直沒有起來,沒有吃飯,沒有說話。劉年的姥姥進來看她時,她就趴在老人家的腿上不停地流淚,也不哭出聲,卻是怎麼勸也勸不住。
傍晚的時候,劉年陪著姥姥到公園裏散步。他握著輪椅的把手,遙望著天邊的晚霞,慢慢的向前走。
回到家之後,他習慣性地小跑進臥室,看看今天的付雛怎麼樣了。但是他打開門,房間內卻空無一人,雪白色的小薄毯疊的方方正正。劉年心慌起來,他四下看了看,發現付雛平常用的一些東西還在,書桌上木藤椅上窗台上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
她不見了。她不見了。她會去哪裏,她能去哪裏!
為什麼眼前的夕陽總是像霧一樣濃的散不開,為什麼所有的苦痛都發生在我身邊的你身上,為什麼我隻能像個傻子一樣杵在那,我是個笨蛋,是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廢物……
因為太著急反而沒有一絲頭緒在腦海裏閃現,他氣憤地坐下來,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劉年起身走進姥姥的房間,若無其事微笑地對她說:“姥姥,小雛她今天去同學家了,我去接她回來啊。姥姥放心,我們一定很快回來。”年長的婦人慈愛地點點頭,她也報以微笑:“去吧。注意安全,啊。”一向溫文爾雅的孫子總是沒法讓人不放心。她慢慢仰起臉微笑而默默地看著劉年轉身走出去的背影,眼裏飽含疼惜之意。
從家裏出來以後,劉年仍然沒有一點線索。他被擔心擠壓得透不過氣,一點兒自己思考的能力都沒有。走路的時候,似乎每下一個台階都要是很大的決心,每一個轉彎都是艱難的選擇。出了樓門,劉年漫無目的地在小區裏走來走去,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他擔心她會做出不好的事情來。因為從剛才沒有看見她的那一刻就有一種強烈而糟糕的預感在四肢猛竄。他拚命地逼回那些不安的想法和眼淚,額前的劉海擋在眼睛上,更感覺煩躁。
背著橘紅色夕陽的男生在樓群之間慢慢地踱步,邁出的每一步卻又堅韌而壓抑,如同一隻就要暴走的野獸。我需要擁有多少度的溫暖才夠築建起美好這樣的詞語,把它嵌入到你的世界。男生潮水般難過的情緒是靜止在小時候的遙遠時光,灰色的天空威脅一般朝地平線逼過去。
視界裏突然冒出一個模糊的光點,劉年抬起頭,看見自己不自覺間竟停在了付雛家樓下。那個模糊的光點是她家客廳的燈光。燈光的顏色在發亮的黃昏裏對比出極端的蒼白。
他怔怔地望著她家的方向,然後低下頭,拉開樓門快速跑了上去。
沒過多久,劉年捏著口袋裏的一遝厚厚的紙幣下了樓。他盯著拿在手裏的錢和拿著錢的手,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有著虛偽仁慈的殺手,一隻手舉著請你安息的旗幟,而另一隻手攥緊尖刀狠狠紮進對方的身體,眼也不眨。
剛才劉年站在付雛家門外,抬起手正要敲門,付媽媽就拎著皮包開了門,好像正要出門的樣子。她看見麵前站著失魂似的少年,本就不精神的眼神此刻更沉頓了下去。她匆匆地讓了他進來,付媽媽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很大很不好的事,麵前的這個男生才會來找自己。她讓劉年在沙發上先坐,自己轉身進了她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