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失眠的寥遠深山(1 / 3)

我喜歡看年輕而美好的男生或者女生,但這種喜歡僅限於初次見麵或參見而過的那種驚鴻一瞥。

我們的青春是一場盛大的葬禮,埋葬十八歲之前最純粹最可愛的心,死去的人都是心甘情願地死去。那些洗漱幹淨擰開閥門安靜走進臥室的人們,那些手裏握緊清脆紙條從高樓飛身而下的人們,那麼擺放好鞋子鎮靜走向深海的人們,你們在另一個世界還幸福嗎?你們是踏進了光明而溫暖的新國度還是不可逃脫地反複經理著死前的那一刻。

你是幸福,你是痛苦,都是你留下給我的禮物。它無孔不入地提醒我,我的生命你曾歡喜而悲傷地來過。可是我無法原諒你的決然離去,我太淺薄,以至於措手不及。

譚顯死後我很難過。我難過人的生命竟然真的如此脆弱,隻是流逝了一些血就消失了生命的溫度。我為譚顯閉眼前依然溫暖的笑而難過。我難過他在離開之前也想擁有一個人的無奈與失落。

哀,莫大於有所求而不得求。

譚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了蕞爾染回黑色頭發時的心情,你還沒有回答我明知不可能為何還要一意孤行地追求,你還沒有聽我說:蕞爾是個好姑娘,我會和你一起幫她正常起來。

許多事都是勉強不來,我知道我們並不一定能勉強她成功,你就走了,留下孤軍奮戰的我,現在他也走了,我想勉強,卻連勉強的對象也沒有了。譚顯,你總是看清又看輕自己,你還在的時候,是不是也看清了我,本來就是很失敗的。

伴著頭痛入睡,卻做了怪異的夢。我夢見我站在噤若寒蟬的黑色鎧甲一方,另一方紅色戰役的列隊嚴整而蒼茫。當我一聲令下,全部戰士揮劍出鞘,血染沙場。忽然間,紅色倏然不見。所有人低下頭,驚恐的眼眸輝映著痛楚而絕望的熟悉容顏,劍下淒厲的亡魂張開幹枯蒼白的手指向我撲來:“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待他近時,我才清楚看見,被殺死的人並不是所痛恨的仇敵。那些熟悉的臉,是我的朋友,我的愛人,我的家人,甚至我自己。

付雛感到醫院時,早中在醫院裏麵的零星幾顆榕花樹綠意盎然,明晃晃的陽光打在綠油油的榕花樹也上反射出魚鱗一般晶瑩而明亮的光彩。發散著碧色輝煌的生機在死氣沉沉的醫院裏蕩漾,沉寂的白色建築似乎清清亮地生出了鮮活的希望。

是這樣充滿綠意生機與鮮活希望的教堂。

憔悴的女生麵色慘白地趕到最後一間停屍房,房間裏還有領個帶著白色塑膠手套和口罩的工作人員。他們隻麻木而冷漠地一點點拾掇好屍體的每一處,膝蓋,小腹,脖子,耳朵……

你們為什麼要帶著口罩和手套,蕞爾是很愛幹淨的人,她身上的衣物從來都是整潔沒有褶皺,她還有淡淡的體香,她一點都不難聞,你們為什麼要隔著手套觸碰她,她不喜歡別人隨便動她的身體。

付雛慢慢靠近蒼白的黎蕞爾,她抬起手輕輕地撫摸她冰冷的臉頰,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裏滾出來。她不想哭的,蕞爾最不喜歡看自己難過和掉眼淚的,蕞爾,你起來說我好不好,你起來搖著我的肩膀告訴我別哭好不好……

蕞爾,簡鶴還在,沒有你我和誰一起麵對她的為難。你起來我們去找她算賬好不好……

蕞爾,你別不要我,譚顯要你好好活著的。你忘了嗎,譚顯最後記掛著的人隻有你啊,你醒醒,醒醒啊……

蕞爾,你的生日快到了,我還要給你過生日,這次的生日隻有我一個人給你過,隻有我們兩個人,你起來啊……

蕞爾,你這次也是隻消失一段時間,不過多久就會回來的,對不對?因為你知道不管你在哪兒我都在等著你啊,我一直在等著你的出現啊……

蕞爾,我媽媽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如果我又逃跑,我該去哪裏,哪裏會有你,哪裏還會有你的擁抱等著我……

蕞爾,就算你的媽媽不在了,你還有我不是嗎?你不是在日記向我承諾要陪我到高考結束嗎……

蕞爾,你說讓我努力學習考個好大學離開這裏,你不在我身邊我又該怎麼靜下心來去看那些書本。蕞爾,你說要陪我到今年的榕花最盛,可是就快到了你為什麼走……

蕞爾,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別死,別走,我不怪你,我不討厭你,我一直都不討厭你啊……

蕞爾,你醒醒,你醒來告訴我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譚顯已經離開了我們的世界,為什麼你也要離開。我是你的世界啊,我是你全部的世界啊,你怎麼舍得放開手,你怎麼舍得不要我……

蕞爾,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沒能耐,都怪我沒保護好你,一直貪心地躲在你的身後。蕞爾,你活過來,以後我們一起去看你的爸爸和媽媽,每年都去……

我和你在一起,我們在一起,我不離開你,我才知道你活著的時候是這樣辛苦,你怎麼不告訴我,我可以幫你一起承擔啊,我們的信任不止我們之間還有很多事情上都有的,蕞爾,我補償你,全部,所有,一切我都補償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