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解疑竇風止塵埃定,望長安再拜歸無期(1 / 2)

正當邵安愣神時,馮徹終於歸家,一進書房就急忙請罪道:“勞邵相久等,下官來遲了。”

邵安放下手中的紙,扯了扯嘴角,“還好,沒等多久。”

馮徹看了看桌上的紙,尷尬一笑,“下官字跡醜陋,讓邵相見笑了。”

“平日見多了你寫的台閣體,今日乍見狂草,倒別有一番韻味。”邵安步出書房,到大廳落座,“你叫本官來,有什麼事嗎?”

“下官卻有要事。”馮徹邊說,邊走到門前,將房門和窗戶緊閉了。

邵安一愣,這馮徹搞什麼鬼。

關好門窗後,馮徹走上前來,深拜長揖,“邵相,下官已查明,太子參與了此次謀反。這是奏章,請丞相過目。”

邵安端茶的手一抖,差點打翻茶杯。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他穩住心神,接過奏章,一目十行的看過去,隻見馮徹查得極其細致,甚至連晉王和太子第一次在京城碰麵的時間和地點,都已查明。

“你早就知道,太子謀反?”邵安合上奏章,厲聲問道。

“是。”馮徹毫無懼意的承認,“那時,晉王無詔入京,下官已察覺不對。後來發現晉王私謁太子,更覺其中定有陰謀。隻是下官並無人證物證,不敢冒然彈劾太子殿下。”

“於是,你就用‘燭影斧聲’來引我去杭州。先抓晉王,再誘太子出手。等抓到了太子謀反罪證後,一封奏章,欲將擊將太子擊倒?”

“正是。”

邵安憐憫的看著他,搖頭道:“你該不會不清楚,皇上對太子的器重吧,為何非要觸逆鱗?本官勸你,識時務者為俊傑。”

馮徹正氣道:“下官隻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太子是嫡長子,若廢了他,定會引起朝野不安。皇帝其餘子嗣尚幼,未能看出哪位皇子能擔當大任。這太子之位,又該給誰?”

“太子是嗣君,是明日的天子。若品行不端,逆某犯上,將來如何服天下萬民?丞相難道要看著江山,落在一個無君無父的人手中?”

邵安心中內疚,太子本是個好孩子,隻是因為腿瘸之事,怨恨皇上和自己,才會性情大變。可這些,馮徹不會知道,他也無法說明。邵安隻得從另一方麵勸道:“暫且不論天下,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仕途和家人,也別惹禍上身。”

馮徹苦笑,“丞相不是看到我寫的字了嗎,下官豈是那種貪圖權位,戀眷性命之人?”

邵安此刻終於明白,馮徹為什麼會寫那些貶官詩詞了。

原來世上,真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邵安心中有欽佩,有惋惜,更有無奈。他平複心情,冷漠道:“你的奏章,不會到皇上手裏的。”

“丞相想要扣留奏章?可惜,已經晚了。下官之所以到家這麼晚,就是在等邵相走後,向中書省遞交了這封奏章。”馮徹觀察細致,思慮周密。他早就從自己要外放知州之事,看清了皇上和邵安的態度。他們必會像對晉王那樣,對太子也手下留情。

邵安一驚,沒想到馮徹居然會跟自己玩心眼。今夜本當邵安輪值,卻因馮徹邀請,未能留守中書省。此刻邵安和孫敕俱不在中書省內,那裏隻留了一些中書侍郎和舍人值夜,他們見到是彈劾太子的奏章,必不敢壓,定會立刻上交聖上。最重要的是,馮徹不是以密折上奏,中書省人員眾多,定然全都傳看過了。

想必明日朝廷上下又會物議沸騰,太子之事,到底是壓不住了。邵安頭痛的看了眼馮徹,隨後不發一話,怒氣衝衝的奪門而出。

正在做飯的馮夫人瞥見此狀,疑惑的跑到書房問自己的丈夫,“丞相怎麼走了?不留他吃頓飯嗎?”

馮徹輕輕搖頭,“夫人,看來咱們又要搬家了。這些年跟著我東奔西跑,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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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是於事無補,但邵安還是急匆匆進宮,求見聖上。如今情形,肯定是無法再將此事壓住了,可也不能任其肆意發展,必須要和皇上商量個補救之法。

等邵安到達養心殿時,皇帝已經把馮徹的那封奏章,翻來覆去研究好幾遍了。

“中書省沒人看著麼?這折子是怎麼遞上來的?”皇帝一見到邵安就大怒,將手中的折子摔在他腳前。

邵安趕緊撿起奏章,放於龍案上,低頭認錯道:“是臣大意了。”他並沒有扯出馮徹,也不會說出中了馮徹的調虎離山之計。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看來,是老天爺不想原諒他了。”皇上偏頭吩咐內侍,“去請東宮。”

邵安明白,這下太子謀反事件傳開,廢太子是肯定的了。至於是流放還是圈禁,就要看最後的審案結果了。

內侍向太子傳旨期間,皇帝又拿起案頭上馮徹的折子,再閱覽了一遍。讀罷,他輕輕放下奏章,對邵安道:“馮徹有一句話說對了,若安天下,必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亂者。①而太子,不孝父母,不忠君主,將來如何能安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