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關中
新詩經
作者：王寶存
關 中
從潼關到靈官峽，一棵棵小麥
緊挨著，連成了幾百公裏
渭河，用經年不變的母體
把寶雞、鹹陽、西安、渭南籠絡在周圍
誰擁有了渭河之水
誰就會擁有豐收和幸福
我看到在這裏定居的村莊
一動不動，那麼多的人
坐在樹下或者門墩上，說說笑笑
一天又一天地揮霍時光
大風被擋在秦嶺之外
村頭的莊神廟裏 一柱高香
從天黑燃到天亮
偶爾有人會搬進城裏
也有人走在土地的深處
無論婚喪嫁娶，關中
都會用一台秦腔大戲開始
或者結束
秦 腔
這個詞，在關中的土地上長出
繁衍到了整個西北
在村莊、在原野、在遼闊的沙漠上
一聲高過一聲
西安的和平門外，一條古老的護城河
沒有把濃蔭隔斷，河的兩邊
一個又一個自樂班，緊挨著
蜂擁而至的戲迷們把這裏圍著
他們的掌聲把秦腔抬高，也把演員的頭抬高
陽光從葉縫落下，讓許多目光凝固
人生的幸福，由此抵達內心
除此之外，秦腔還讓鄉村的夜晚不再寂寞
拋開電視屏幕上的戲迷大叫板
山裏山外的人們，更喜歡成群結隊去趕廟會
他們常常彙聚在一座戲台之下
披著陽光或月光看戲、侃戲
隨著一幕幕動人的情節出現
讓自己進入角色
渾厚、粗狂、豪放是秦腔的本質
是陝西人的本質。這聲音從骨子而來
曾把一個個帝王從夢中喚醒
久居關中，
靠法門寺的鍾聲喚醒
現在是早晨，露珠洗刷腳印
久居關中的人，靠法門寺的鍾聲喚醒
他們揣著誦經聲出門，幸福的指數
從屋簷攀升
這時，我看到一群羊在山坡上奔跑
麥田和樹木中間，一座的小橋
正在給遠去的流水指路
帶翅膀的事物，從空中掠過
落下，又迅速彈起
通向城市的路更像一股的春水
紛亂的腳下其實暗藏渦流
雲朵扯不動藍天，幾片去年的枯葉
從樹上下來，把一縷風從山穀喚來
中國的百姓為活著而拚命
一層又一層的壓力，讓他們
一天也不能呆在家裏
在秦嶺
最高的地方都在心裏
站在秦嶺之巔，我鳥瞰世界
遠處的景色迷人，但更多
被雲霧籠罩，看不清真實的麵目
隻有來時的路，蜿蜒而清晰
割開堅硬的山崖和茫茫林濤
一直來到腳下
我忽然想起了一些曾經的事情
那些絆倒我，甚至讓我額頭流血的石頭
好像在我的體內組成了堤壩
攔住了我通向遠處的河流
目光在遼闊的地方伸展
這肯定是陽光的功勞
有風守著一片葉子不肯離去
他不好表露出自己的心跡
先從語言做一回嚐試
一條路在大地上鋪開
那個早上，一條路裏彈起來
很快在大地上鋪開
這個過程隻在瞬間完成
世界被感動了，把一滴滴淚水
留在路邊的花瓣上
羔羊上山，一群雞在泥土中刨蟲子
一條路在大地最遼闊的地方鋪開
路上的人，被霧靄遮擋視線
正在辨別天氣的轉換，同時
又從眼眶的一粒沙塵中，辨別
風的去向
一條路在大地上鋪開
我變換雙腿，把骨頭藏在體內
大步朝前走著，路邊的景色總是讓人感動
帶上一種願望，不用言語
偶爾碰見自己想見的人，禁不住
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