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靈的悲哀(1 / 1)

心靈的悲哀

征途帆影

作者:朱昭斌

那是上世紀80年代的事情。

清晨,不,黎明;不,因為未見曙光。尚有一絲絲黑暗,尚未到早上六時,我們一行三人,各自帶著自己的愛犬,興致勃勃地開著越野車,踏上了彎彎曲曲的山路—去打獵。

一路上,看著翠綠的群山,聽著叮咚流淌的溪水,頓覺心曠神怡。我們每個人的眼睛都全神貫注地盯著山崗上剛剛發芽的莊稼,留意著山腳下嫩綠的草地,那時候,我們的眼睛就彷佛鷹一般。忽然,一獵友指著一處山地興奮地說:“野雞!”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地上站立著一隻碩大的野雞,不像是在覓食—因為站著不動,像是個哨兵一樣。我們的車像獵豹一樣,不動聲響地開到離它三十米距離的地方。那野雞烏黑發亮,顯然是個健壯的家夥。像這麼個獵物,平時難得一見,惹得我們獵興大發、口水直淌。獵友靜悄悄地在車上舉起獵槍,隻聽見“砰”的一聲,野雞跳了一下,接著倒下地來。我們齊聲歡呼“癮啦。”剛想下車,忽見那雞猛地一撲翅膀,向著不遠處的小山奮力飛去,發出淒涼的哀鳴。終究是受了傷,它在小山包的山腰重重地跌落在叢林之中。

“看你還往哪跑。”,我們心裏一邊想著,一邊亟不可待地打開車門,三條獵犬像離弦之箭跳將出來,沒影兒地朝小山包那邊射去。我們也緊緊跟上,到了野雞掉下來的地方。不知什麼原因,訓練有素的三條獵犬好像鬼魂附身一般,非但不幫我們找獵物,而且在山腰間到處亂蹦亂跳、竄來竄去。定睛一看,它們是在尋找新的目標。我跟著尋找,突然發現獵犬“阿龍”猛搖尾巴。又有“料”到?我們精神一振,子彈上膛。隻聽“吱”的一聲,一團黑影“呼”的一聲飛上天空。正想開槍,卻發現眼前的野雞是母的。不能打—因為現在是野雞的哺乳期,殺了母雞,那它帶的一群小野雞必定會餓死。我於心不忍,讓它走吧,讓它飛吧。對於這個決定,我們儼然覺得自己很有良心,心靈伴著它朝遠方的飛去得到了慰藉。

這時,另一條獵犬“旺旺”低頭慢慢前行,過了一會,尾巴猛搖,一口咬住了什麼東西。我們快步向前,一看,原來是一隻剛出殼的野雞仔。“旺旺”得意洋洋地搖著尾巴,如同二郎神之哮天犬打了勝仗一般,企求獲得主人的讚賞。“吱吱”,旁邊飛出一隻悲傷哀嚎的母野雞,叫聲淒厲。這不是剛剛飛走的那隻母野雞麼?原來她從小山包的另一邊飛回來了—她是想保護她的孩子。就在她飛走的旁邊,一群小野雞向著天空張開小口,嗷嗷待哺,“旺旺”去咬它們的時候,還以為是喂它們食物呢。看著此情此景,我心裏莫名一緊,一陣淒涼掠過我的心間,太殘忍了,頓生憐憫之心,趕緊把狗趕開,自己轉身就走—實在不想再看下去。

現在,每當我靜靜地坐下來,想起當時的情景,我就會萬般思緒上心頭。那隻站立的野公雞分明就是為母雞和小雞們站崗放哨,受傷了還奮力撲向小山包,撲在自己的“親人”旁邊,希望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衛自己的“親人”;母野雞飛走了又飛回來,那是冒著生命的危險來保護自己的孩子,但她顯然做不到,很無奈,也很悲傷。而我當時唯一的願望,隻是希望在我們槍口下留下的母野雞,能帶大獵狗口下留下的小野雞,豐富我們的獵物。想到這,一陣悲哀襲來,心靈抹上了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