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亖愣愣地坐在玄翎對麵,神情有點恍惚。
她剛剛似乎飲得太快了,三杯酒落肚,靈台的清明被攪了個七葷八素。
單手支著頭,另一隻手把酒杯倒轉,遞到玄翎麵前,小嘴嘟囔:“殿下,我喝完了。”
這時令的枸杞黃酒,浸了甜蜜,有驅寒溫身的功效,後勁略大,得慢慢喝。
她倒好,淺嚐之下得了甜頭,說完一番自己禮數不周的話,痛飲三杯。
玄翎看著朝亖微醺的臉上浮起的兩抹嬌紅,認真道:“再來一杯?”
麵上不動聲色,心底已是跨了兩季的仲夏,蜻蜓點水,漣漪陣陣。
還喝?當她是酒鬼嗎?
酒勁慢慢上頭,朝亖本日裏的樣子跳脫出來,直呼其名,“玄翎,那天你送了我一壺什麼,什麼梅花釀,今日又灌我酒喝,你當我,當我是酒鬼嗎?”
她結結巴巴的說完,暢快地打了一個小嗝。
太子殿下什麼的最麻煩了,動不動就要行禮,見麵就不自覺地拘著,真是難受。
“這是第二壺酒,你可要記牢了。”玄翎知道她醉了,但好歹是堂堂太子請人喝酒還被埋怨,心裏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
什麼第一壺第二壺的,朝亖聽得不明白,大眼睛眨了又眨,直勾勾地盯著玄翎,腦中又是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玄翎,我們從前認識嗎?”
“往年宮宴,自然見過。”玄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略作沉吟,為自己倒上一杯,笑著說,“不過認識,倒是虧了那沈宏。如今細想,本王也覺得和少卿像是故友。”
朝大將軍殉國而亡,她大病一場,醒來之後十年間的事情被她挑揀著忘去,關於父親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葉歸塵說這是忘症,心病之一,所幸朝亖的心性未變,師父和他特意帶她去楓城住了大半年,悉心照顧,沒有陷入魔怔。
想到葉歸塵之言,玄翎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著暗道自己可憐。
忘了便忘了吧,心病得慢慢醫,酒得慢慢飲,於她,得慢慢來。
朝亖可就犯了迷糊,覺得玄翎話中有話,一時又轉不過來,埋下頭,開始自顧自的嘀咕。
“那你怎麼老在我腦中跑?”
“對了,我可是來找阿笙的。”
“還有呢,葉歸塵誆我來向你討張琴。”……
玄翎正抿了嘴,聽見她窸窸窣窣的嘟囔,起身湊到她身邊,豎耳一聽。
可惜動作晚了一步,撩人心弦的第一句被漏了過去。
玄翎輕輕地把散在她臉上的秀發撩到耳後,唇角帶笑地靠近。
朝亖的聲音越來越低,吐字不清。
找誰?
嗯?怎麼還有葉歸塵?
玄翎聽著,心中漸漸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怎麼喝醉了念叨葉歸塵的名字,莫不是她對葉歸塵有那方麵的心思?
“玄翎……”
突然聽到從她口中突然冒出的自己的名字,玄翎倏地笑了,如沐春風。
於是京生一進來,看到的就是自家爺一副欲求不滿,笑得猥瑣,準備對倒在桌上的朝家小姐動手動腳,預謀不軌的情景。
嘶——他承認朝家小姐美貌動人,可太子殿下見過的美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難道主子守身如玉多年,單喝了兩杯酒,就獸欲大發了?
“殿下!”京生低著頭,手裏拿著燙金的赭色小本,“宮中送來了皇後娘娘初擬的名單,請殿下過目。”
玄翎視線不移,伸手將朝亖緩緩抱起,移步軟榻,單手把她護在懷裏,大手一伸,將兩個鵝絨靠枕累在一處,再緩緩將她放下。
小心翼翼,視若珍寶。
“過什麼目!”玄翎涼涼地瞥了一眼京生手中的東西,把聲音壓低幾分,冷哼道,“原封送到父皇那裏去,一定要記得告訴周公公,皇後娘娘體念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