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亖坐在湯池內,水汽盈在空中,籠住了她露在水麵上如羊脂玉嫩白的肌膚。
“搖曳更踏雲,青鸞上九重……”
她一閉上眼,腦中就浮現這一句詩,那襲水碧羅裙輕盈精致,與她印象中的青鸞踏雲有三分相似。
“南嬤嬤!”朝亖喚了一聲,隨即從池中出來,套上敞袍。
敞袍寬大,繡著龍紋,朝亖的身軀隱在其中,別有一番欲說還休的風味。
南嬤嬤應聲進屋,見她起身站在那件水碧羅裙前,緩緩走近。
“嬤嬤,這羅裙款式特別,有什麼來頭嗎?”
南嬤嬤拿過矮架上掛著的幹布,細心擦拭著朝亖被浸濕的發尾,反問道:“亖兒知道青鸞踏雲衣嗎?”
朝亖見到南嬤嬤的動作,忙側身後退一步,賠笑道,“我習慣了自己做這些事,不敢勞煩嬤嬤。”
“誒——過來!”好歹是郡公的孫女,哪有自己動手做這些下人伺候的事情,日後到了太子府,可不能循了平日裏沒架子的模樣。
玄翎在她眼裏也不過就是個孩子,南嬤嬤擺出長輩的譜子,佯裝生氣,“嬤嬤沒有子孫,若有,當是你這般乖巧懂事。過來,嬤嬤替你梳頭。”
朝亖心中動容,自家府中倒不是沒有伺候自己的人,隻因礙著隔三差五就有鬼魂到她這裏一坐,從前的貼身丫鬟受了驚,自那之後,梳妝打扮之類的閣中之事都是她自己做。
南嬤嬤又領著她到了新的一處,屏風之後,是供休息的地方。
背靠後山,內置木床一張,地上一襲絨墊,赤腳可踏,還有妝台兩案,臨著屏風的便是葉歸塵與她都心心念念的冰絲琴。
朝亖瞥了一眼,暗暗感歎,果然是奇珍出異寶,琴弦閃著太陽照射進來的光,自成曲譜。
“亖兒額寬,是個有福氣的。”南嬤嬤將那盤首飾一並拿了過來,對著銅鏡比著瓔珞的大小。
“嬤嬤,你還沒說那青鸞衣呢?”朝亖耐不住心中好奇,問起衣裳。
南嬤嬤失笑,這丫頭倒是不忘記正事,“對對對!嬤嬤我上了年紀,剛說過的事就給忘了,老咯老咯。”
為朝亖梳了個蛾髻,戴好瓔珞,又選了兩支對簪,南嬤嬤接著道,“青鸞踏雲衣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也就是已故的蕙妃娘娘所裁之衣,世人皆以為其衣隻有一件,其實不然。青鸞是神鳥,蕙妃娘娘以九重天為念,製了九件華裳。”
“所以外麵那件是?”她就是世人之一,竟不知蕙妃娘娘如此心靈手巧,別具匠心。
“外麵那件是三重天,殿下特意吩咐,水碧雲月,青鸞尚未展翅,雲月蘊之。”南嬤嬤提到了玄翎,忍不住嘮叨,“嬤嬤我從沒見過殿下對誰這般上心,這琴倒不要緊,珍貴的是這蕙妃娘娘留的東西。”
日後才知,這青鸞踏雲衣,更是蕙妃娘娘為玄翎日後所娶的王妃所留的聘禮之一。
朝亖一噎,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
明明隻是才見過三回的人,卻處處對她好。
“嬤嬤說笑了,左不過因我是葉公子的朋友,所以……”
朝亖說到一半,生生停了下來,左不過因她是葉歸塵的朋友,左不過因她是大理寺少卿,是開國郡公的孫女,是朝華的妹妹吧。
如爺爺常說的那般,宮中朝堂,利益牽涉,他們這些臣子,都隻是棋子。
“你個榆木腦袋!嬤嬤我看著殿下長大,能不知他的心意嘛!”南嬤嬤還沒見過誰是這麼拐不了彎的,氣急之下給朝亖來了個悶頭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