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言將盛好的湯端了出來，然後，三人便坐著默不作聲地吃飯。
沉悶的氣氛讓穆木槿也發現了異樣，她抬頭望向沈墨言：“小言，你不開心嗎？”
“沒有。”沈墨言輕笑，夾了一筷子菜到穆木槿碗裏，“槿姨吃這個，這是我跟我媽媽學了好久的一道菜。”
“你的廚藝都是你媽媽教的？”季如書忽然抬頭好奇地問。
“小的時候家裏環境並不好，媽媽的手藝卻很巧，總是用有限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佳肴，她忙工作的時候，家裏隻有我一個人，不會做就要餓肚子，所以，不得不會。”沈墨言輕描淡寫地講述著他的過去。
季如書卻從中聽出了酸澀的味道。
她的童年，因為有養父母的愛護，其實還好。
東方秀就算對她愛恨交織，其實，壞的並不明顯，表麵上她感覺到的都是愛護。
若不是沈墨言那場婚禮後的揭穿，她真的無法想象，看似愛護的背後，居然隱藏著那樣的禍心。
那時，她直覺像一場夢，震驚！難過！
此間再回想，覺得其中還是有著點點溫情。
東方秀哪怕因母親的緣故恨著她，可同時也因為日久生****著她，愛恨糾纏對她其實也是一種折磨。
就算因她的緣故，而讓自己有了那樣未婚先孕的不好遭遇，可她還是恨不起來……
人心都是肉長，這麼些年，東方秀對她的好，也是數不勝數，她都一一記著。
愛恨相抵，情分卻也就在那日斷了。
第二天，天一亮，季如書就開始收拾東西搬家。
沈墨言早早就起床了，他卻沒有去上班，而是站在她臥室門口輕聲問著：“需不要需要幫忙？”
季如書回頭看著他說：“東西不多，不需要，你還是去忙工作吧！”
“額……”沈墨言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然後，提著公文包就離開了。
季如書望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以唇語的形式說了兩個字：“珍重。”
季如書本來想帶著穆木槿搬進她找的出租屋，宋思俞卻將她們一起接到了郊外一個很漂亮的四合院裏住著。
宋思俞告訴季如書，他說這四合院是她媽媽穆木槿成長的地方，這裏有她的童年和許多的青春記憶。
他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四合院外的那顆老樹下。
他記得很清楚，那日，穆木槿在樹上打棗，他是美術學院來此采風的學生，經過樹下時不小心被她的棗兒砸到了，她在樹上甜甜地叫了他一聲大哥哥，然後，跳下樹分了好多棗兒給他吃。
於是，他就這樣記住了那個熱情好客笑容甜美的小丫頭。
照片會泛黃，可是回憶總是曆久彌新，永遠也不會褪色。
不管，歲月如何變遷，她在他眼裏總是那個笑容甜美的小丫頭，他們是一顆棗兒的姻緣。
分手的時候，他們也是在這棵棗樹下，她往院子裏走，他卻坐著車往西頭更寬闊的大道行去，一去數年，再見，紅顏變白發。
“爸，你住這裏……晚晴她媽媽知道嗎？”季如書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她也是能想到的，宋思俞畢竟是和媽媽分開又再婚的人，晚晴的媽媽才是他名真言順的妻子。
縱然喜歡看他和媽媽相依偎的溫馨畫麵，可是，卻也不想他難做，更不想讓媽媽受委屈，一把年紀了，還被人誤會是那種女人。
“這是我最後的時光，除了槿兒和你，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擾，晚晴媽媽我跟她說通了，其實……她的心也不在我身上，我們都是被身份拖累的人，她理解我。”宋思俞淡淡的回著。
“這樣就好，沒想到阿姨還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季如書很欣慰。
“不過，可能你奶奶，她……”宋思俞欲言又止。
“我奶奶……”她還活著？
“你爺爺去世了，但是，你奶奶卻還是很頑固，當初跟你媽媽鬧得最僵的就是她！老人家嘛，思想頑固是可以理解的，你別怪她……”宋思俞輕聲勸著。
季如書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想怪也怪不了，有些事情真的需要緣分，您和媽媽沒能在一起，說明你們的緣分不夠，怪誰都沒用。”
宋思俞欣慰地一笑：“孩子，你能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恨比愛更磨人，你和你媽媽很像，都是心地善良且待人寬厚的人，這樣很好，能結善緣。”
“爸，你真的……”季如書輕咬了一下唇，“……有沒有奇跡呢？或者是醫生誤診了？”
“孩子，別難過，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宋思俞想的很開，抬眼看著在院子裏摘花往頭上插的穆木槿，眼底浮現絲絲柔情，“能在最後的時光與你媽媽在一起，我覺得很幸福，很知足，老天待我不薄，隻是，我走了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媽媽，她受了那麼多苦，應該得到好的回報。”
季如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嘴角微揚地說：“媽媽受苦並不是想要得到回報，我想，她最大的願望也是希望你能幸福吧……”
“也許吧，不過，你媽媽她真傻！”宋思俞笑盈盈地望著像個孩子般天真無憂的穆木槿，眼中含淚，“她不必為我犧牲那麼多的，若早點告訴我實情，我肯定不會讓她吃那麼多苦。”
“你會怎樣？”季如書轉過視線，看著他因穆木槿而感動的側顏。
“我會……”
“你會奮不顧身地跑到她身邊，接她出苦海，然後，惹出爺爺奶奶，再一次將你們分開，這一次還要加上一個晚晴的媽媽，你這樣豈不是讓所有的事情變的更複雜，那樣媽媽之前忍痛的離開又算什麼呢？不就完全白廢了？”
宋思俞剛想深情款款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季如書卻不給他這樣的機會，一臉嚴肅地搶白了。
“您有沒有想過，或許媽媽，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局麵。”
“是我害了你媽媽，是我對不起她……”宋思俞被季如書說的自責不已，眼底的淚一下就湧了出來，“我不配她愛……”
“就算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委屈，可是媽媽願意，那就不苦不委屈，你的愛，是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動力，你要是不配她愛，那她的所有堅持又是為什麼而存在？”季如書似忽將穆木槿對宋思俞的愛看得很透徹。
“小如，你媽媽真的是這麼想嗎？”宋思俞感動又驚喜地看著她。
“她當初的想法我不得而知，我隻是憑女人的直接和女人對愛的執著來推斷而已，也許，她對您的愛遠比我想的還要深，不然，她怎麼能在失常後還記得你的名字呢？一見麵就十分依賴您，您說什麼她都聽，乖巧地像個孩子，女人隻有在最愛的人麵前才會這樣。”
“小如，謝謝你的這番話，我感覺真的很幸福！”宋思俞眼角眉梢都帶著笑，那是一種幸福滿足的笑，特別的感染人。
季如書的嘴角也揚了起來，心中卻還是藏著點點淒然，這個洋溢著幸福笑容的男子，她的爸爸不久就要離開人世，而她，卻無能為力。